“第一个诅咒,她诅咒夏国日渐没落,不过百年便会自取灭亡。”婆婆缓缓道,“第二个诅咒,实则是在保护归然,她诅咒所有企图对归然不利的人都不得好死。”
温亭晚惊了惊,这诅咒确实够狠,怪不得像呼延卓那样的人都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原来乐环直到死都还在想着如何保护归然,保护萧溯,可这样的诅咒真的有用吗?
似看出她的疑惑,婆婆笑了笑,“乐环到底是巫女,这么多年以来,凭借着这个诅咒,确实没有人敢进犯归然,所有试图侵吞归然的人缺失如诅咒所说一夜暴毙或意外身亡。”
温亭晚有些奇怪,“萧溯杀了当时夏国的皇帝,难道夏国就没有派人追杀他吗?”
“有,但都不是哥哥的对手,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敢来。”婆婆又叹了一声,流露出悲色,“自那日哥哥走了以后,我再未见过他,也不知这几十年间他过得好不好。”
温亭晚想起她做过的梦,但她不知她的梦是不是真的,因为在梦中,离开归然没有几年,濒死的萧溯便抱着乐环的骨灰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可她不能告诉婆婆这件事,她总得给她留一个美好的念想。
“有可能当年,萧溯带着乐环走遍了大好河山之后,在一个清幽的山林间住下,平淡安宁地度过了他的余生。”
婆婆闻言笑了起来,眸中似掺了星子一样璀璨,闪着希冀的光,“如果真是这样,便好了。”
温亭晚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婆婆走后,温亭晚换了衣裙,起身走出了营帐,帐外是一片广阔的原野,荒凉的大地上已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绿,春意冒了头。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蔚蓝苍穹,她只觉眼前这景色十分熟悉,她沿着原野走出一阵,突然发现她走到了梦中萧溯带着乐环骑马的地方。
她怅然地站在原地眺望,一遍遍回想着梦中的场景,耳畔真的出现了哒哒的马蹄声。
远处一人骑着枣红色的骏马而来,与梦中萧溯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那人在她面前勒马而止,唤的却不是“阿环”。
景詹翻身下马,见温亭晚一脸恍惚:“晚儿,怎么了?”
温亭晚从梦境中跳脱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詹,笑着摇了摇头。她上前摸了摸红缨,却忽得眉头一皱道:“他踢我。”
景詹不明所以,“红缨……没有踢你啊。”
温亭晚见景詹一头雾水的样子,笑出了声,拉过他的手,覆在小腹之上,“是他踢我。”
说罢,腹中的孩子很配合地又是一脚,景詹猛然缩回手,愣在那里,似是吓了一跳,但又觉得很神奇,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孩子踢过的地方轻轻地碰了碰。
看着景詹的反应,温亭晚不由得笑起来,从孩子第一次踢她的时候,她就想过给景詹看,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才真的实现。
然还未笑多久,她便觉下腹一阵坠痛。
景詹见温亭晚蹙眉一副痛苦的模样,慌乱道:“可是他踢得太重了?”
“殿下,我可能……”她疼得弓起身,额间泛出冷汗,“我可能要生了……”
营帐内,不时传出女子的痛呼声,景詹在帐前跺来跺去,两个时辰内第三次欲闯进帐去,又被宋禹一脚拦住了。
宋禹无奈道:“殿下,女子产房男子是不可入内的。”
景詹面沉如水,横了他一眼,“你何时学了这些个迂腐的东西,孤不管,孤要进去看看。”
他还未提脚,帐帘一掀,婆婆从里头走出来,也是挡在了他的前头。
“婆婆,晚儿如何了?”景詹急急问询。
婆婆蹙眉摇了摇头,“这孩子不过七月有余,此时生产确实早了些,不足月而生,不仅对孩子不益,也说明产妇身子有亏。”
景詹沉默了半瞬,他知道温亭晚为何身子有亏,她被呼延卓掳走,在马车上颠簸了数月,昨日还在疾驰的马上坐了这么久,孕后期几乎是不得安宁,这个孩子早产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他颇有些自责,若他当初能好好保护温亭晚,不至于让她吃那么多苦。
“你就别进去了,你插不上手,徒给我们添麻烦的,而且这生孩子时间长,其中艰险自不必说,你且得做好准备。”婆婆叹息了一声,转而回了营帐。
景詹木楞在了原地,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凉了个透。
什么叫准备?
他方想扯住婆婆问个明白,便听身侧老道的声音响起,“怎么?太子殿下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吗?”
他吊儿郎当地走到景詹面前,“这妇人生产从来是九死一生,殿下难道没听说过吗?这妇人生产的时候常是会遇到一个难题,便是稳婆问你,是要孩子还是要大人。若是太子殿下,会怎么选?”
“孤只要她!”
景詹想都未想,直接将答案脱口而出,倒是让老道愣了愣。
老道本还想为难为难他,不料景詹答得如此干脆,他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那待会儿,殿下可别后悔啊。”
景詹不言,剑眉紧蹙,眸色黑沉,他将拳头攥得死死的,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离温亭晚进营帐已过去了近四个时辰,营帐内一阵阵的痛呼声逐渐弱了下来,到后来便逐渐没了动静。
一直竖耳听着的景詹心猛然一提,不管不顾地冲进营帐去,却正好撞上了要出帐门的婆婆,还不待婆婆说什么,他抢先一步道:“孤不要孩子,只要她。”
婆婆闻言一脸茫然,正要解释,身后忽得传出一阵响亮的啼哭,划破黑夜的寂静。
接生的妇人又在孩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欣喜道:“哭了哭了,总算哭了,这小子可真是命大。”
她用干净的帕子将孩子擦干净,用小被子包起来,见景詹步履匆匆地进来,顺势想把孩子递给他看:“恭喜啊,是个......”
景詹连看都未看孩子一眼,直直越过她去,走到了榻前,颤声唤道:“晚儿。”
温亭晚精疲力竭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汗水濡湿了她的额发,连枕上都湿了一片。她努力将沉重的双眼掀开一条缝,看见景詹,扯起嘴角笑了笑,问道:“殿下,孩子还好吗?”
“好,很好。”他不假思索道。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景詹张了张嘴,显然回答不上来,他根本没有看,哪里知道是男孩女孩,末了,他只能干巴巴回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
温亭晚笑了笑,“殿下压根不知道吧,我可听见了,你对婆婆说,你不要孩子。”
被看穿的景詹略显窘迫,语气却很认真:“那个孩子对我来说没有你重要。”
“怎会不重要呢?”想到孩子,温亭晚面容柔和,“以后,他可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