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番外一则

但有一个骑兵不巧落了单,恰好在他们撤退的路线上,眼瞧着那小将士处境堪忧,她便抽出刀刃,随手管了一回闲事。

原本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不承想被她一刀掀下马的人居然耿耿于怀,还找上门来了。

她斟酌片刻,随后果决而矫健的飞掠而出。

“你们侯夫人是不是不在府上?传个话有那么难吗?”

“中原人就是磨磨唧唧!”

那位衣衫不整的折颜青年犹在抱怨,冷不防袭来一股凉风,明艳富贵的大红从天而降,火焰似的落在他对面。

燕山眼睁睁地看着观亭月把盖头扯了,睥睨无双地踏前半步,冲对方冷傲地一挑眉。

“我便是定远侯的夫人。”

她全然没将此人放在眼中,语气平淡:

“听说,你要见我?”

面前的男子分明愣住。

而话音刚落,她手腕就被人往后带了一带。

燕山鬓角的青筋都快跳了出来,强压住嗓音问,“你不是在房里吗,到这儿作甚么?”

末了,又蕴着某种心急火燎的执着,“干嘛把盖头掀了!”

“……不掀我怎么瞧得见路?”观亭月颇为淡定地拂开他的手,示意他不必上前,“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燕山:“……”

他已经开始担心了。

那折颜青年目瞪瞪地盯着她。

观亭月很少盛装打扮,今日头脸的发饰、妆容乃至细节全是余青薇从天不亮就起来精心琢磨的,不可谓不精致。

上回离得远,没能看清对方长相,他在城内多方打听,潜意识的以为,名将之女多半虎背熊腰,又能轻易从数丈外笔直的抛掷出暗器,定生得威武雄壮。

但眼下见这位侯夫人身量纤细,清贵端庄,他居然有些无措,叉腰的手无处安放,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观亭月根本无暇留意他的反应,声音悠悠:

“就是你跑来在我的喜筵上造次的?”

“啊……”折颜青年犹豫着自己是先报名姓,还是先向她问个好,正左右迟疑之际,听到一点清脆的金属响动。

“要单挑是吗?”观亭月松活了一番因为凤冠霞帔被压得僵硬的筋骨,利落地甩出鞭子来,“那就速战速决。”

银鞭乍一抛出,绷得就如一根笔直的锁链,与旁人用时截然不同,毫无灵动飘逸之感,反而锐利得像条浑身刚硬的毒蛇,轻易就把他周身缠住。

折颜青年尚未回过神,观亭月略一施劲,将其原地拔起,往跟前猛地一拽。

继而她动作不停,单脚稳住下盘,抬腿旋身踢他胸膛,径直把人按来路踹出了院墙。

厅堂门外站满了天罡营的武将,众人手里许多仍握着酒杯,几乎是被这一招后旋踢惊住了,良久才有人轻轻赞了句“漂亮”。

“……我还从未见过女子用这招可以有如此大的劲力的。”

老兵发着愣,终于明白此前那后生仔为何会说侯夫人“厉害”。

这只是“厉害”吗?这得是“凶猛”吧!

“那我回去了。”

观亭月稳稳落地,转身朝燕山招呼了一句。

“诶——等等。”

他抽出她攥在手里的轻纱红绢,仔仔细细给她盖好,似乎是对此有某种谜一样的执着,最后找了个小丫鬟引她离开。

*

因得有这番插曲,余下的酒燕山应付得很快,子时不到宾客们便陆续散场了,家中的管事与几位兄长帮忙收拾残局。

他拖着步子推开新房的门。

观亭月已经坐在桌边,就着一盘坚果百无聊赖地剥着,大红的绡纱被撩到发髻上,映衬耳畔和脸侧的肌肤,莹白得耀眼。他见了,从方才便不满的情绪到此更甚,挨在她一旁,捉住了手放在唇边轻轻细吻。

“你又不等我揭盖头。”燕山裹挟着酒气抱怨她,“干嘛对着旁人便掀开了,难道我堂堂一个将军,还应付不了他一个不开化的外族人?”

“我是怕传出去叫人误会,那个情况下,由我去解决更好……不过是个红盖头而已,我长什么模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干什么如此在意?”观亭月不由奇怪。

“我当然在意。”

他颦眉固执道,“这是成亲仪式上最重要的一环,比什么拜堂、合髻还要重要,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吗?”

她支着下巴,见他说话的模样是真着急,只得无奈,“好了好了,那让你再亲手揭一回。”

观亭月刚要去将头上的红纱放下来,却不料那盖头倏尔坠了地,正弯腰欲捡,燕山却把手摁住了,欺身靠着她。

“算了。”

他鼻尖凑在颈项,抬首寻到她耳垂,张口咬住,呼吸落在鬓发,嘴里便有些含混不清,“再耽搁就要到子时,那便是明日了……”

她听出意思来,觉得有点好笑:“平时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讲究的?”

燕山从身后将腰带解了,唇齿要去寻到她嘴边,就在当下,观亭月忽的一顿,推了他两把,“先松开我,我去把妆卸掉。”

才想起身,燕山却掐着她的腰不让动,言词不解:“卸那个作甚么?”

“我不习惯带这么浓的妆睡觉。”观亭月有意避开他的亲吻,“再说,一会儿你吃那么多胭脂,对身体好么?”

“怎么不好?”他一点也不在意,捏着她尖细的下巴,唇舌纠缠上去,有意为之似的舔舐着其间浓厚的口脂,轻尝后有淡淡的花香。

“我喜欢,不要卸了。”

燕山五指穿过观亭月脑后的三千鸦青,将她愈发贴近自己一些。

话语都从细碎的水渍声间溢出来,“难得我夫人……这般美艳一次……叫外人先看见,我已经很吃醋了……你还要卸!唔……”

然后他听到一下很轻的笑,不禁拧起额头,“还笑!”

屋内熏着柔和的暖香,待久了整个人都变轻了似的。一对红烛燃到半夜,早已剩下拇指大的一截,火光微微弱弱,将熄未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