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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C100

夕阳快燃尽,在蓝黑夜色里,拖曳着快枯死的红芒。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敲门声打破这方死寂。

是史敏敬,他从隔壁实验室出来了。

史敏敬从实验室出来,看旁边房间门开着,估摸着程弥在这里面,便走到门前。

程弥果然在。

他敲门,告诉程弥:“程弥,我要走了啊,跟你说一声。”

天色还未全暗,残存一点亮色,足以让人眼睛视物。

史敏敬随意环视了一下屋内,眉间蹙起了不解:“司庭衍怎么回事儿?在国外房子自带杂物间就算了,怎么回国家里也要弄个杂物间?”

他这话说完,程弥背后微僵。

然后,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看向史敏敬。

问:“他在国外也有这么一个房间?”

史敏敬没看清她脸上情绪,说:“何止,我还嘲笑过他呢,我们在国外那会儿,他捣鼓机器人那实验室旁边就是卧室,他不睡卧室,天天跑楼上那杂物间睡,经常搁那里面一待就是一晚上,我寻思着卧室就在实验室旁边——”

话没说完,史敏敬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微弱光线里,他看到了程弥面对他平静的神色下,胸口似乎在艰难憋换呼吸。

他的话像是刺到了程弥。

没等史敏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程弥终于没忍住,眼眶滚下一滴泪。

史敏敬惊怔,看程弥突然哭了,手忙脚乱同时想上前询问。

“没事。”

程弥压制住胸口翻涌的情绪,转过头,声音正常。

这句没事,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事。

是她不需要安慰,想一个人独处。

史敏敬听懂她意思了,迈出一步的脚,收住了。

而后问她:“需要给你空间吗?”

程弥点了下头。

几秒后,房间内重归寂静。

黄昏散尽,夜幕彻底降临。

随着最后一丝黑色降落,万物沉寂,程弥沉底进这座囚笼。

这里锁禁着司庭衍病态扭曲的爱意。

他自缚了一座囚笼。

/

凌晨零点。

一个需要转机两趟的国际航班在首都起飞。

程弥乘坐国内航班,从首都机场出发。

这趟国际航班在国内转机一次,三个小时后落地南方的一座城市。

在这座城市的酒店短暂休息一晚,隔日中午,程弥出发去机场。

办理好登机手续,在航站楼临登机前,她接到了蒋茗洲的电话。

今天程弥新歌发行。

中午十二点,一首《特症》,遍布全网。

作词,作曲,歌手,三栏都是程弥的名字。

这首歌写于前年的十一月八日,司庭衍在国外留学第四年的生日。

是程弥给司庭衍准备的一份礼物。

当时司庭衍还没回国,在国外上学。

程弥在十一月八日的零点给他点起蛋糕蜡烛。

而后一夜没睡,躺靠在阳台躺椅里,在满城沉睡里一字一音写下了这首歌。

程弥那年大二,已经决定好下一年大三出国做交换生,去找司庭衍。

只不过司庭衍比她先回来了。

而她这首歌当时也没如期发行,发歌过程中出了点问题,便被暂时搁置。

现在顺利发行了。

这座城市有艳阳天。

飞机起飞,程弥耳机里放着《特症》。

“搭上夜的车无意闯赴美梦,

撞见神明精奏的诗颂,

只偷一眼春心蠢动,

点支烟却不及你呛我眼深,

烟唇对坐缺氧亲吻,

做对昏医共生,

不愈这特症,

你不是飞蛾扑火,

我殉身遁入黑暗同你惹祸,

与你孤宙里陷落,

爱至惊天动地起焰火,

浪倒灌星河坠落,

偎热永恒在宇宙残存的体温里,

心脏长了你姓名,

你瞳孔解我的瘾。”

机舱外,飞机闯入了一个蓝色世界。

海天一色,无边湛蓝涌动着粼光,白云如飞鸟群掠过境。

程弥对司庭衍的告白,振翅在六千米高空。

飞向他的所在地。

/

飞机越跨大洋,途经两个国家,掠过无数城市,最后降落在西半球。

航班时长累计三十多个小时。

到达这座城市上空,繁华灯火渐渐闭眼,城市已经陷入沉睡。

程弥下了飞机,城市遭低温侵袭,空气冻到人浑身结冰。

程弥却不觉得。

从踏上这片他在的陆地,和他共呼吸一片空气,血液里躁动都被唤起回应。

从心脏开始复苏,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都发烫。

雪落下肩头,程弥拖上行李箱,离开机场,赶往医院。

只想着去见他,快点见到他。

零度以下的气温,黑天里雪花纷洒,覆盖上斑斓大地,视野一片白茫茫。

街道人车稀寥到寂静,楼房被染白头,拥攘在这个冬天里。

从机场到医院,车窗外,发白的街景流水一般往后倒退。

程弥靠坐在车后座,脑后束了高发,雪色映衬下,精致五官凝一层冷色。

体内却不是天寒地冻。

时间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似焦灼啃咬上她心脏。

程弥视线落在窗外,出租车驶过的建筑,街道,她都熟稔于心。

景色和她想象的相差无几。

她甚至知道接下来出租车要驶进哪条路。

从厉执禹告诉她司庭衍在哪个医院那一刻开始,从机场到医院的路线,她查看一遍遍,已经眼熟到能默背。

车穿行在夜晚,驶过无数条雪街。

最后刹停在程弥心潮卷涌的目的地。

隔着一扇车窗,医院大楼庞大璀璨,近在迟尺。

他就在这里。

程弥没有一丝停顿,伸手推开车门。

下车冷风裹挟雪粒扑面而来,身体被冷气温包围,鼻尖气息都快冰冻。

一路熨烫的心脏却愈发发烫。

满腔心火都在急涌着想看到他。

牵引着她一刻不停往医院走。

雪地广袤无垠,立着璨火高楼,树着枯枝灰杈。

程弥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长靴,推着行李箱朝医院大门走去。

世界很寂静,寂静到只有她这身黑色,行走在这满地白色里。

可她并不孤独。

在她走向医院大门,还没走近门口的同时。

医院大门走出来人影。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身后的人推着走出医院。

雪花纷扬在程弥面前,视野模糊不清。

视线触及某个模糊的轮廓,只一眼,她某根已紧绷两月的神经被挑动。

脚步被惊怔牵扯住,眼睛紧望着那处。

轮椅上的男人,一身黑衣大衣,肩身笔挺。

他身后男人推着轮椅,身后跟着两个推行李的人。

像是要离开医院,马上要去什么地方。

程弥所在位置不显眼,对方并没看见她。

距离在缩近,双方在靠近。

模糊五官在渐渐清晰,不明神情也在渐渐明晰。

然后,他们走到了雪下。

坐着轮椅的人面容彻底清晰。

司庭衍坐在轮椅上,身姿笔挺颀长。

黑色大衣禁束无数情绪,脸色冷淡,白皙到如凝一层病态冷冰。

他并未抬起那双黑色眼睛,略微低眸,不知在看手机里什么。

司庭衍没有看到她。

七十多天。

七十多天她没见到他。

从火光爆炸,和他近乎生离死别那一刻开始。

风吹过她发尾,吹酸她眼角。

程弥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鼻尖也泛酸。

时间只流逝过一秒。

程弥手握在行李箱拉杆上,唇角漾起一点笑意,出声。

“司庭衍。”

程弥以为司庭衍会听到的。

可她叫他的名字,却像无形消弭在这场大雪里。

不远处,轮椅上的司庭衍依旧低着眸,并未察觉她叫他。

但是——

程弥叫出司庭衍名字那一刻,推着司庭衍轮椅的厉执禹,应声抬头。

看见她,厉执禹眼里闪过惊诧。

她才刚出院,立马跨洋过海找到这里来了,让厉执禹吃惊。

程弥叫司庭衍名字,司庭衍没听到,厉执禹听到了。

她看着司庭衍,已经预感到什么,眼睫轻颤了颤。

厉执禹看程弥眼睛,就知道她意识到了,他没有隐瞒,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摇了摇头。

双方距离不是很远,但厉执禹没惹大动静惊扰司庭衍,只用唇形说了两个字。

“暂时。”

程弥看懂了。

厉执禹说,司庭衍的耳朵暂时听不到。

耳朵听不到。

他们出事那场车祸情况很惨烈,程弥自知司庭衍不可能完全没事,现在能平安,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可得知他听力暂时缺失,酸涩还是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

厉执禹刚停下,司庭衍又听不见,还在看着手机,没发现她。

程弥正欲走过去,忽然注意到司庭衍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发亮,上面是一个听歌软件。

屏幕正中央,转动着一个白色色调的封面。

这个封面程弥再熟悉不过,这两天在飞机上,她已看过它转动了无数遍。

是她写给司庭衍那首歌的封面。

从刚才从医院里出来,直到现在,他还一直在看着手机。

程弥鼻尖难禁冷意,略微发红。

但没等心房这波酸涩还没下去,下一秒,另一波已经涌上。

程弥看见司庭衍右耳上戴了耳机。

即使音量满格,他也听不到她声音的耳机。

程弥呼吸都快要不通畅。

雪地白茫茫。

司庭衍就那么孤独又安静地坐在轮椅里看着她的歌。

程弥知道,这对司庭衍来说,是她第一次跟他真正意义上的告白。

可他什么都听不到。

戴着耳机妄想听清。

明明什么都听不到。

程弥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了颤。

几秒后,司庭衍像是有所察觉,抬起了眼。

和程弥视线正正对上。

司庭衍黑色瞳眸看着她。

程弥亦紧紧回视。

风都像静止,世界寂静无声,雪飘落在他们对视里。

热烈脱腔,一个眼神,能融化冰冻天地。

/

厉执禹走了,走进附近一家店,给他们两个留出了空间。

程弥手机传来讯息,是厉执禹发给她的,告诉她司庭衍伤势的短信。

[车祸那天情况有点复杂,郑弘凯的车肇事后爆炸了,司庭衍车离得太近,受了点波及。]

[别太担心,听力好好治疗能恢复。]

[已经联系好国内这方面的医生,因为司庭衍想回国。]

[他刚醒不久,身体还不方便走动,所以暂时得坐轮椅。]

[我们今天也准备回国了,早晨六点的飞机。]

/

司庭衍刚醒不久,便要回国。

但这一次,程弥比他先一步,先来找他了。

程弥黑靴踩在雪地上,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脸侧苍白如薄纸,溺浸在这寒凉白色里,几乎快合二为一。

他看着她靠近。

程弥来到他面前,俯下身,视线与他平齐。

而后看向他唇,抬手,覆上他颈后,将他拉向自己。

热吻落向他双唇。

万物都为他们屏住声息,周围安静到像陆地陷落,剩他们这座岛屿。

只有从耳机漏出的细微声响。

“你不是飞蛾扑火,

我殉身遁入黑暗同你惹祸,

与你孤宙里陷落,

爱至惊天动地起焰火,

浪倒灌星河坠落,

偎热永恒在宇宙残存的体温里。”

程弥对司庭衍的告白,缱绻在他们这场热吻里。

程弥稍离司庭衍双唇,却没退后。

额头贴上他额头,鼻尖碰着他鼻尖。

司庭衍五官天生冷相,神情冷静,没有委屈,没有难过。

只是安静地跟程弥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到。”

他听不到她说给他的表白。

程弥心尖发酸,指节覆在他颈后,呼吸里热气氤氲。

“以后你会听到一千遍,一万遍,无数遍。”

刺在胸口的纹身,伤口还灼痛着,她心脏上跳动他名字。

因为她会用她这辈子,往后无数个日子来告诉司庭衍。

“我真的特别爱你。”

司庭衍跟她说过,他这辈子在她这里,就走到头了。

而她的这辈子,也只肯停在他这里了。

……

狐狸叼住玫瑰,奔飞过星穹。

惊落满海面的月光和星陨。

玫瑰浸一身月晕,漆红枪身已上膛。

我凑吻上你枪口,心房迸射满你枪火银星,献祭你瞳孔我最热烈模样。

为你跳动的心脏不死在一千零一年后的大地上。

直至地老天荒万物毁灭,也不会万籁俱静。

——正文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