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你该回去了。”她有些悲伤地说,双眼被其中隐藏着的狂风暴雨浸润成深绿色,看起来比往日要暗淡许多。
“噢。”
提姆刚刚准备放上她肩膀的手垂了下来,然后他轻轻地说。
用尽量平静的语气。
“我很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玩得开心。”
但她终究和柏娅有着千差万别。
“我只是,不想,”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双手环住肩膀,靠在塔迪斯的墙壁上,慢慢地说,“每天靠着和你的记忆活下去,终其一生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我不想这样,这太痛苦了,红罗宾。”
现在的全部快乐,将在往后的岁月里化作庞大而压抑的孤独感,一点一滴如数奉还。
实际上分离的焦虑已经在折磨她了。
“提姆。”
“嗯?”
“叫我提姆。”他说。
“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宇宙的尽头?”提姆试着轻松地说道。
而提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试图在自己未参与的那部分中留下一些印记。
或许太过自私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听到允诺还是拒绝。
最终,燕子点了点头。
塔迪斯平稳驶向宇宙尽头的餐厅,而提姆和燕子不得不设法清理掉地板上的粘液,最后,整个旅程都不得不和拖把作伴。
当他们抵达时,恰好是宇宙终结的前一分钟。
提姆不知道时间领主是怎样感受时间的。
在巨鲸的歌声中,他发现燕子的身躯在轻轻颤抖,随着宇宙的光辉不断变得更加暗淡,最后一道恒星的微光也湮灭于最终的热寂之中时,餐厅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极致的黑暗。
没有任何一道光,能在此刻存活。
阒寂的、即将死亡的宇宙中,尽头的餐厅里,歌声停止,留下的只有无数生物敬畏的呼吸声。
提姆感觉到燕子抓住了他的领带,将他带向她。紧接着他贴上了她冰凉而柔软的嘴唇,他确定其上早已沾染了泪水,尝起来如同冰冷的盐渍玫瑰。
虽然这全然与爱无关。
宇宙的终结。
终生守护着时间流的时间领主在这一刻与这宏大、不可言说的非生物共情,仿佛将死的是自己。
在这场娱乐性质的绚丽景色中,被称为全宇宙最为理智和无情的时间领主却或许是全场最为动容的一位。
提姆突然明白为何她会怒斥观赏宇宙终结是对时间的重大亵渎。
“「宇宙将灭亡于永夜吗?」”提姆用伽里弗雷语轻轻地问。
“「不,」”时间领主回答,“「宇宙将灭亡于一道光。」”
刹那之间,星空亮如白昼。
仅在黑暗与光明交替的一瞬间,他仿佛瞥到了她脸上的一丝泪痕。
一道光如同利剑一般剖开了黑暗,完整而无暇地透过透明穹顶照落下来,将整个餐厅映照为全然的白色。
似乎就连最深、最污秽的地狱,也会在这样危险而强烈的白光下,如同冰雪一般消弭!
同时,燕子放开了他。
他们同时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回家吧,提姆。”
“燕子,”提姆努力看向对方,系统发出一阵恐怖而连续的咔嗒声,感觉失重感将自己牢牢攫住,但他的话还是传递了出去,“我希望你永远自由。”
……
提姆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喉咙像是火烧。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脸,是一匹马,噢,栗宝。
模糊的视线边缘,身着一身藏蓝色长裙的柏娅沉睡在天鹅绒大床的中间。
窗外,童话世界片片破碎,真实的世界则从其下显露出来。
一轮金色的朝阳出现在大都会钢铁丛林的边缘,刺得他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