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座椅上站起来,急匆匆地就朝我这边跑来,然后讨要拥抱。
平时他拥抱我的时候会小心地放轻力度,大概是害怕肋骨硌到我。但穿上厚厚的小恐龙服时,力气就会稍微放开一点,平时轻轻的拥抱也变得实在了些。
那只好奇的金毛被主人牵着走远了。
“你是专程来等我下班的吗?”小骨头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所以专门挑选了这个距离家最近的公园,也就是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上。
他顾忌到周围有来往的人,声音放得很小很小,“咔哒~”
“谢谢你。”小恐龙的套装好暖和,摸起来像触手能及的可爱,像触手可及的夏秋交替之际,那是我最喜欢的时节。
我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走着走着,想起了关于相叶江里老师的事。
“小骨头。”
“咔哒?”
“你在变成这个样子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骨头摇头。
“不知道吗?”和之前的回答差不多,他给我一种时而聪明,时而憨憨傻傻的感觉。
我继续说:“我们办公室有个叫做相叶江里的老师,他生了病,现在辞职了。”
小骨头用手摸我的头,算是无声的安慰。
“其实我知道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并不是生病,而是诅咒。他曾经告诉我,他的身上背负着可怕的诅咒,而要破解那种诅咒,只有他喜欢的人喜欢上他才可以,否则身体上的肌肉组织都会慢慢消失,最后变得像小骨头一样。”
小骨头安静地听着,没有发出咔哒的疑惑声。
“小骨头天生就是骨头吗?还是说很久之前也是人类,因为背负上了和相叶江里老师类似的诅咒才变成了光溜溜的小骨头?”
相叶江里老师的眼睛是深紫色。森鸥外眼睛的虹膜有时是酒红色,有时看起来是深紫色。
之前我强制自己忘记了森鸥外,所以对于相叶江里的出现并没有觉得异样,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两个人有着一些难以忽视的相同点。
手指纤长,皮肤偏冷白,身高也很相近。
“我之前还想过小骨头会不会就是相叶江里老师本人,如果小骨头是相叶江里老师,那么就有可能是林太郎。”但是小骨头和相叶江里的性格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和林太郎的性格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已经到了家门口,我推开庭院前的铁门,“林太郎明明还受着伤睡在卧室里。”
“咳咳——咳咳咳!”小骨头突然迸发出咳嗽声。这咳嗽声听起来相当奇怪,像在柔软的面团里揉进细碎的骨头,一点也不痛快。
我的第一反应:“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第二反应:小骨头没有声带,怎么能发出咳嗽声?
咳嗽得停不下来。颅骨的中间偏下,也就是人的嘴唇部位晕染出一片潮湿。
“小骨头,让我看一眼是怎么回事。”我松开他的手,转而去拉位于头顶处的拉链,直觉告诉我他在呕血。
小骨头一边疯狂咳嗽一边用手挡住拉链不让我碰,咳嗽得身子都弓起来。
我听这带血的咳嗽声听得心颤。
脑子里浮现出相叶江里老师被诅咒折磨的情形。
“让我看一下!”小恐龙套装的头套前面那片温热的潮湿已经晕开好大一片。
按照小骨头能从浴缸里抱起林太郎还把他扔到地上的力气,我硬碰硬肯定是不会成功。
但他此时的状态不佳加上他不敢反抗得太厉害伤到我,这些叠加的条件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拉链之争还是以我得手而告终。
拉链往下拉开,拉到露出颅骨,呈现在眼前的本该是小骨头滑溜溜的颅骨,但不是。
我看见一半是白骨,一半长有血肉的脸。
“莉——莉香——咳咳——”小骨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声音,这声音如坏掉的风箱,推拉把手时未听见火越烧越旺,只听见粗噶难听的音符。
他只有一半的声带,他只有一半森鸥外模样的五官。
我下意识往楼上望了一眼,受伤的林太郎睡在二楼的卧室。
可是眼前的人分明也是森鸥外。
我是在做梦吗?这是谁在和我开玩笑?
“林太郎?”我该小心地退后,和他拉开距离,该逃离现场,和楼上的森鸥外也拉开距离。
但我做不到。我看到只有一半血肉的他,还在咳血的他根本做不到。
森鸥外捂住只有一半的嘴巴,吃力地吐字:“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咳咳……莉香……”
我才不听他的劝告,我伸出手捧住他只长出一半血肉的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