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还有工作。”
“你不是在《f周刊》嘛,放长假?”
“没,”赵枣儿虚势了一把:“辞职了。”
“辞职?哇——跳槽?”
“就是不想干了,想休息休息。”赵枣儿不欲多说。
胡婷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啊,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我之前偶然听说,你爷爷是大师?”
胡婷带着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冒犯了赵枣儿。知道胡婷没有什么恶意,也证实了胡婷想请她帮忙的事或许是有关鬼邪,赵枣儿点了点头,并不露出抵触的神情:“是。”
见赵枣儿没有抵触,胡婷稍微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有时候也听她们说些你的事,没有当过真,但是昨天突然觉得,这事应该只有你能帮我了。”
知道胡婷说的“她们”是指大学时一些爱闲言碎语的女孩,也了解胡婷直爽的性格,赵枣儿没放在心上,反而主动敞开话题:“说说是什么事吧。”
胡婷张开口,又闭上,眼珠子不安地转了转,“枣儿,你看得到鬼,是吗?”
赵枣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镇定,不知不觉有点儿模仿庄祁的意味,露出温和的笑:“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
胡婷毕业后一直在c市工作,这几天实则是请了长假回来的,原因是自小照顾她的外婆住院了。胡婷三岁时父母离异,不负责任的家长把胡婷丢给老人家,双双远走,而今也有了新家庭,与外婆相依为命的胡婷,把外婆看得无比重要。但或许是年纪到了,老人住院已经两个月,医生已经通知家属准备后事。
“我当然知道人都是会死的,”胡婷深吸一口气:“想麻烦你的不是这件事。外婆住院后,房子就空了,我工作后也只有过年才回来,最近住回来,发生了很怪的事——”
“家里有一台老旧的电话,”胡婷比划着,“一直在柜台上放着,但是外婆每天都会擦,看起来也很新,手机用得多了后,家里的固话就用得少了,半个月前,电话突然响了一声。”
旧时的电话机铃声是单调的“哔哔哔”,那天电话只响了一声,胡婷一开始以为是电视,便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哔哔——哔哔——”,这回响了两遍。
胡婷走到电话机边,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老家伙,不知道这个时代谁还会打固话,但是她依旧没来得及接起。又隔了一会儿,电话终于响了第三遍:“哔哔——哔哔——哔哔——”
“喂,您好。”
“”
“喂?”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声音,沉默着,无声无息。
胡婷迟疑着把电话挂了。而那之后,无声的电话会在每天的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打过来,分别是一声、两声、三声。
赵枣儿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每次接起来,都没有人说话。”胡婷声音颤抖了起来。
“报警了吗?是不是被变态盯上了?”赵枣儿在《f周刊》时接触过不少这样的都市异闻。
胡婷摇摇头。“我也以为是变态,实在受不了了就想把电话线拔了”
赵枣儿已经知道胡婷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胡婷一字一顿道:“电话根本没有插线”
赵枣儿这一病,竟养了小半个月才见好。
倒不是赵枣儿娇气,那一天先是从z市奔波到y市,又经历了同学会的惊吓,后来又与邪灵僵持了一晚,饶是赵枣儿身强体魄,也不得瘫个两天,更不用说赵枣儿险些被邪灵夺走身体。
“醒了?”赵妈妈坐在客厅里择豆芽,电视机声音开得极小,看见女儿醒了有些惊讶,又看了眼钟,还不到八点。“怎么一天醒得比一天早?”
“我醒得早不好吗?”赵枣儿脸也没有洗,往沙发上一坐,没骨头似的靠在赵妈妈身上,“我爸呢。”
“上班呗。你以前哪一次放假不是睡到中午?跟小猪似的。”
“呵呵呵,那妈你就是养猪的。”
“那赵小猪,”赵妈妈眼珠子一转,看赵枣儿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装作不经意地套话:“你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啊?”
“什么男朋友?”赵枣儿清醒了,睁开了眼睛,“我哪有男朋友?”
“就那天那个啊。”赵妈妈告诉自己不能急,得循循善诱。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对象。再说一遍:那天同学聚会,老同学本来要跟他对象求婚结果出了车祸,我和碧云当时就在附近,我俩吓坏了,庄祁只是送我回来。——完、毕。”
“得得得,我不问了不问了,看给你不耐烦的,”赵妈妈一抖肩膀,把靠着她的赵枣儿给抖下来,不顾赵枣儿“没有不耐烦”的解释,把赵枣儿撵去洗脸:“赶紧洗脸去,瞧瞧你的眼屎,哪个男的能看得上哦。”
嘴上这么说,赵妈妈的眼神里还是藏着狐疑,要说那天那个庄祁跟自家闺女啥关系也没有,她可不信!好歹也是谈过恋爱生过小孩有多年婚姻经验的中年妇女了,赵枣儿但凡精神好点就抱着手机微信发个不停,一边发一边笑,还是那种一会儿害羞一会儿猥琐的笑,这状态肯定就是恋爱了啊!
赵枣儿不知道母亲已经化身名侦探展开了脑补,踩着云一样脚步虚浮地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脸不仅没有气色,像纸一样惨白,唇色也苍白、眼眶下还有青黑,乍一看很有上世纪香港电影里女鬼的扮相。而拉开衣服的领口,往身上看去,还有青青紫紫的摔伤,左手还有淡淡的灰色的抓痕——这是邪灵留下的,仔细看,与右耳的黑斑很是相近。
把头发扎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些。刚到家时赵枣儿还信誓旦旦睡一觉就能好,没想到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失血过多、年纪又大的赵大匡才是真正的睡一觉就好。探望了赵枣儿三次,赵大匡回老家修养去了。赵枣儿不知道爷爷和父亲和解了没有,只知道今年的除夕应该能吃上一顿真正的团圆饭了。
或许是邪灵的事情得以解决,又找回了爷爷,虽然没能挽回喜儿的生命,丢了工作、又过了一段混乱的日子,但现在赵枣儿心态变了,不再觉得压抑,也不再害怕看见鬼,生活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梳洗完简单吃了早餐,赵枣儿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
“打扮这么漂亮,约会?”赵妈妈见缝插针道。
“不是啦,去见胡婷。”
“哦——”赵妈妈有些失望,但看着女儿,觉得赵枣儿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赵枣儿是不爱说话的,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这与赵枣儿幼时的经历有关,说实话,赵枣儿没有什么精神疾病或者自闭症,赵妈妈已经很庆幸了,而随着赵枣儿长大,越发有自己的想法,作为父母他们不愿多加干涉,明明是无声的支持却让他们与孩子渐渐疏远,现在蓦然一看,孩子已经长大了。
再仔细一看,赵妈妈突然发现了赵枣儿变得不一样的原因——赵枣儿把头发整理好,露出了两边相异的耳朵,也露出了她那张明媚好看的脸。
“干嘛啊。”赵妈妈突然湿润了的目光让赵枣儿不知所措,试探地问:“我我我是嫁不出去了吗?不是见男人让你很绝望?”
一句话成功憋回了赵妈妈心里泛起的感慨:“滚吧,管你嫁不嫁得出去,嫁不出去就算了,你妈还能再养你二十年。”
忍住,赵枣儿伸出一个巴掌:“五十年。”
“得了!要真能活到那会儿就该你给我和你爸做饭吃。”
“好嘞。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啊,晚上回来出不?”
“回吧,不知道。”赵枣儿拿过门边的粉色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两圈,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地,下意识再检查一遍包里的东西。
“对了,”赵妈妈跟在赵枣儿身后走到门边:“你张阿姨说这几年张罗了好几次相亲,都成了,你要是真没有对象,不如”
“我走了!”赵枣儿听都不敢听母亲后面的话,逃也似的下了楼。坐上出租车后,赵枣儿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九点半整,庄祁准时发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