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这,还有别的地方?”庄祁笑笑,“别跟我兜圈子了,你早年做的那些事,我说过不追究,但这回,必须给我找出《人卷》。”
“这《人卷》吧,有是有”蘜茯顺手就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喏。”
“既然有,怎的不爽利一点?”庄祁接过书,才翻开几页,便知道了理由。
——像是在墨水里浸泡过了一样,除了前头的几页,剩下的每一页都是乌黑一团。
“怎么回事?”
“不知道”蘜茯小声嗫嚅道。
“不知道?”庄祁随手在书架上敲了敲,竟把蘜茯吓得一激灵,腿一软,跪了下来。
蘜茯是这个世道里仅存的精怪之一,而且是一只书虫化成的书精,这幅好皮相也是从书中万千女子身上抠下来的一副,多多少少应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话,但在庄祁眼里,蘜茯就是一只小书虫。
成了精怪后的蘜茯为了修炼,又要以书为生,自然要活在书店里,而过目不忘的本事让蘜茯有本事写下所有看过的书,故而三百年下来,蘜茯积攒着数不尽的不可找的孤本,知道风流野史里的真假虚实。
但不论蘜茯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妖物,终究是害怕降妖捉鬼这一群人,更何况它犯过把各种禁书秘书泄露出去的过错,若不是偶然得了庄家的庇佑,蘜茯怕是早已成了一缕灰烟了。但也因此,欠下庄家天大的人情。
“我真不知道。”蘜茯露出委屈的神情,眉头一皱,眼里水光隐现,看的人不禁要生起恻隐之心。“这书被人借走,再还回来,就是这样了。”
“被谁借走了?”
“我不知道”
“借书记录。”庄祁终于看向蘜茯。
从庄祁的目光中感受到压力,蘜茯吞吞吐吐道:“记、记录”
“怎么?”
蘜茯扬手一挥,架子上一册书便飞到了她手上,蘜茯翻开到其中一页,指着某一条道:“被勾划了。”
泛黄的纸张上有一道极为显目的污渍,盖住了底下的字迹。
“谁划的?怎么回事?”
“林家人。”蘜茯从记录册的最后一页里翻出一张小小的纸人,纸人上有庄祁熟悉的气息。
——是林稚秀。
“然后呢?”庄珂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庄祁还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走出,轻轻摇摇头,“后来——我不知道。”
“啊?”庄珂瞪大眼睛看向庄祁,“不知道?你唬谁呢,哥,不带这样的,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庄珂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些,眼睛里流露出渴求的真诚,而庄祁却只是略带苦涩地摇摇头,“不是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
庄珂“嘁”了一声,摆明了不信,但也没有继续刨根究底,轻叹一口气,故意拉长了声音感慨道:“原来赵枣儿跟咱们还有这缘分——我跟赵枣儿居然还是睡过一床被子的关系”
瞪了庄珂一眼,庄祁沉下声音:“这话是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该说的吗?让钟慧听到了会怎么想?”
“她才不会信呢。再说了,我才不会让她知道呢”撇着嘴嘟囔,庄珂像个可爱的大男孩,全然没有了往日里一家之主的威严风范。
庄珂的这幅样子反倒让庄祁心里一软。“你啊,得了得了,跟钟慧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故意的,想到两人虽然许久不见,但情份一分不减,记忆里那个柔软可爱的庄珂似乎一直没有变化,庄祁眼里染上慈祥的笑意:“回头给你包个大礼。”
“明年国庆吧,”庄珂笑呵呵地,表情轻松,似乎并不因为这是家族联姻而觉得抵触,提起钟慧时眼里的感情想要溢出杯口的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显出几分单纯的傻气:“先替她谢谢哥。”
有些惊讶,又仔细看了一眼庄珂,确认他眼里的感情,庄祁问他:“这是认定了?”庄祁突然想起一事,似乎庄家的男人都深情且长情,爷爷庄劲只娶了一任妻子,父亲庄冼与母亲康釉蓉伉俪情深是有目共睹,而二伯庄众与婶婶莫柳感情也十分深厚,庄珂也如他父亲一样,对待感情极为认真,倒是他,至今没显露出这方面的特质来。
“嗯。”庄珂毫不犹豫点点头,“哥,你要抓紧呀。”
这是到了被逼婚的年纪了?庄祁觉着自己最近似乎总听见这类的话,心里默默无语,直接站起身来,“行,故事也听完了,我走了。”
“啊?”看了眼墙边的座钟,庄珂伸手虚拦:“吃了午饭再走啊,何必这么急?”
“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庄祁按下庄珂的手,“刚我跟爷爷和婶婶说一声。”
庄珂了解庄祁的脾气,知道了他确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便不再劝拦,“直接回f市?”
庄祁点头,“有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
“下回回来说吧。”庄祁抬起手,几乎不可查地迟疑了一瞬,而后落在了庄珂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走了,不用送,回去吧。”
庄核已经回来了,恭敬地等着庄祁,看见庄珂,沉默着行了个礼。
“把她送去了?”
“是,赵小姐应当已经上车了。”
“嗯。”庄祁点头,闭上眼,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