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了下,“你那个反应,我有在怀疑是不是怀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纪浅姿眨眨眼,有些害羞,“那你要吗?”
“?”方涵笙定定看她,“为什么不要?是我的孩子,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我……”纪浅姿低下头。
方涵笙心里忽然又一声响起,“什么意思,小姿儿,你难道不想要吗?”
她点点头。
方涵笙眼眸里的光静止下来,心里轰隆作响的,像是有个雪山崩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想要。
“小姿儿,”男人的声音似乎刹那间就嘶哑了,“为什么?”
纪浅姿也说不清具体的理由,就是觉得不知道怎么生,“我不知道,”她脸上都是茫然,“我自己的生活还没过好呢,我不懂怎么去生他,我害怕。”
她眼角滑下湿润,伸手擦了擦。
方涵笙把她抱到怀里,“我这不是在这吗?你有我,生活怎么会没过好?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好,小姿儿,但是你给我一个变化的过程好不好?我以前真没想结婚,我没遇见想结婚的人,一开始确实只是喜欢你的容貌,喜欢你的性子,但是久了就不是了,不止了,小姿儿……”
纪浅姿脑袋搁在他肩头,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越发缭乱,疯狂在挣扎。
方涵笙揉揉她的脑袋,“小姿儿……”
“要不不要吧,方涵笙,你会后悔的。”
方涵笙觉得肋骨真的被抽走了,疼得很:“我不会后悔,我不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绒盒,然后松开她单膝跪了下去。
纪浅姿愣了愣。
方涵笙:“你走的那天我就安排飞机要来了,但是过了两天才到,因为我在等那个钻戒,小姿儿……”男人抬头,拿出戒指。
两人的目光在她院子里,在细碎漂亮的夜色里,碰撞交织。
“别打掉,我要,我娶你,这辈子都爱我们小姿儿,不会儿戏,不会后悔。嗯?好不好?”
纪浅姿眼眶里一下子被热热滚烫的液体模糊掉,她抽抽鼻子,仰头看天上。
方涵笙心里一点都没有这夜晚的平静美好,简直缭乱得像被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他喊她:“小姿儿,打掉了,你让我下半生怎么过?在愧疚悔恨中度过吗?我可以,我知道我有错,我不应该抱着玩的心态去招惹你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我可以赎罪,但是你是无辜的,就这么打掉伤的是你,小姿儿,不要好不好?”
“我没有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害怕,我只是不敢要他,我没想要你怎么样。”她哭着说,“是我自己傻。”
“不是,你不傻。以后我在,你不用怕,我会养他,养你,嗯?我们小姿儿一辈子都不用操心,你只需要无忧无虑地拉大提琴,好不好?”男人捏紧了她的手,把戒指戴进去。
大提琴家的手指纤细白净,葱白般削尖的手指套上硕大的钻戒,在月下一片闪烁,尤其漂亮。
她回过神来,伸手下意识要去阻止:“别……”
方涵笙按住:“小姿儿……你还不相信我?还不信吗?那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好。”
纪浅姿看他,两道目光对视几许,她看着男人眼中从未有过的凉意,似乎碎片一般,受伤得不行,她渐渐的,渐渐地没去阻止。
最后,她说:“你回去吧,我想想好不好。”
“小姿儿……”
他起来,纪浅姿让他走:“你回去吧,你回去,我想想,我明天再找你,明天。”
把人带到门口,纪浅姿就自己跑进了屋里,然后到楼上去。
楼下的男人站停在车门口,但没进去。
他转过身靠在他车身上,拿出烟来抽,看着前面小阁楼的二层亮起灯,不久又熄灭。
……
纪浅姿今晚失眠了,躺下一会儿都没睡意,而且也一直没有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他没走?
她起来到阁楼窗边的地毯坐下,刚好就看到大门口,穿着蓝色衬衣的男人倚着车子,中间星火点点。
真的没走。
他不时抽烟,不时看着她这里的方向,这边黑,他应该不知道她就坐在这里也在看他的。
不过那道目光看来时,纪浅姿还是下意识低头,然后就见到了手指上的钻戒。
切割漂亮的钻石坠在她单薄的手指上,醒目得过分。
就像一个人,太过耀眼的人,在你身边,你就忽略不了。
她想起要分手那天,他抱着她说,他会弄死那个姓余的,以后没有人欺负小姿儿了,不怕。
后来就真的,周柠说,他把人差点弄死了,闹出来好大一阵动静,要不是他是方涵笙,会有好大的麻烦。
分手后第一次去看她的伤,他把房产证拿给她,和卡,说是补偿,让她以后生活不用有压力。
前几天,听她说不敢坐车,他说要给她买车子……
听她想开工作室,他说他给她开……
纪浅姿重新看出去,门口的男人仰头盯着夜空,身后价值不菲的车辆和他一起沐浴在澄净的夜空下,孤单微凉。
这一幕其实有些不真实,像这颗钻石一样不真实。
与其说是不相信他这次是真心的,更应该说,纪浅姿不太相信他这样的有权有势,又温柔多情的男人,会对她认真。
他方涵笙其实不需要这样低三下四来求一个女人,来求一无所有,只会傻傻天真的她的,就很不真实。
一会儿,他走到她门口小道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人弯下身,手肘撑在了膝盖。
那个孤独的背影越发显得虚幻。
方涵笙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烟抽起来没味道,毫无畅快的感觉,他也并不想喝酒,觉得那也不过就是水。
他现在脑子很清醒,清醒得可怕,或者说,是清醒得害怕。
他怕天一亮,她跟他说:“方涵笙,这个孩子我真的不想要。”
特别怕这句话,那意味着,他余生什么都没了,没有她,没孩子,什么都没了。
也就只剩下方涵笙三个字。
不过这好像也挺正常的,他这样半生游戏花丛的人,是好像就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想着想着,倒是也释怀了,方涵笙笑了笑,深深抽了口烟。
那股原本应该畅快的感觉,在深入五脏六腑后,意外的,像是冰一样,刺激得心痛得很。
脸上笑容越深,心越疼。
不知道是小公主,还是男孩子,如果是男孩子,也挺好的,可以保护妈妈。
男孩子叫……纪方驰。
方涵笙拿下手,快抽完的烟在地上缓缓滑出了那三个字,风吹过地面,烟蒂飘起一阵红色火花,最后留下那纪方驰。
男孩子可以跑远点,驰骋多远都可以;
女儿的话,叫纪方厘……好像不错,希望就在这一方毫厘之间长大,一辈子在他身边,不用像她一样居无定所,没人爱也没人疼,跑到美国来生活,一受伤就跑来。
方涵笙看了看,丢了已经完全熄灭的烟蒂进对面垃圾桶,然后坐起身。
男人那副无可挑剔的眉宇下,一双素日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借着路灯,认真端详那两个名字,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真的喜欢这两个名字,不知道他小姿儿喜不喜欢。
方涵笙叹息一下,回头看了看阁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