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斐翻开另一份文件，目光却飘向了秦汐。
对方已经专注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按照自己的吩咐认真起来。
他真的很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在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欺骗利用了自己之后，还能不离不弃。
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了对方。
这就是爱吗？
真是愚蠢……
他收回目光，却难得有点无法集中精神，去看那条款繁复的商业合同。
愚蠢，却又干净。
那双眼睛，真的是很好看。
让他每一次看见，都想要将她的眼睛也浸染上黑色。
他真的很好奇，如果理想中的世界，在这双眼睛面前分崩离析的时候。
秦汐，会变成什么模样？
那双眼睛，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
“秦汐。”洛斐突然又叫。
“嗯？”秦汐乖巧地抬眸看了过来。
她目光专注，让洛斐觉得十分舒服。
“过来看看这份合同。”他敲敲手中合同，“这几个条款，有点模棱两可。你来看。”
“好。”秦汐依言走到洛斐办公桌前。
她隔着一张桌子看着对方。
她的老板却没有将手中的合同递给她，而是敲敲合同：“过来。”
秦汐：“……”
她抿抿嘴，倒是没有走过去。
大大的眼睛看着洛斐，提醒他：“洛总，您这样的要求，我可以认为是不合理的职场要求。鉴于您是男上司，我甚至可以去投诉您这是……”
秦汐其实也是在开玩笑。
她说到最后，头微微一偏，唇角翘起，露出那粒小小的酒窝。
“性、骚、扰、哦。”
洛斐是真正的盛世美颜。
他的外婆是混血儿，虽然她母亲脸上混血的标志已经很淡。
传到他身上就更少了。
但是他五官确实比一般的东方人都要深邃。
眼睛很漂亮，是毫无瑕疵的好看。
睫毛很长，也很浓密。
鼻梁英挺，整个脸部的轮廓流畅紧致。
他的脸，仿佛是世界上最杰出的雕刻家们最最出色的作品。
让人没有办法找到一丝瑕疵。
更不用说，洛斐还有丝毫不输给顶级男模的身材。
一双腿即使包裹在西装长裤中，也可以看出来又长又直。
这样的洛斐，如果他没钱也没有洛氏。
只要他愿意去娱乐圈，哪怕是演技为零，不会唱歌跳舞。
光是靠脸，就能让他大红大紫。
因为实在是太出色太优秀了。
根本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富可敌国的洛氏。
他还是年纪轻轻的，真·霸道总裁。
这个位置还不是躺着得到的，是依靠他自己，一步一步，踩着敌人的鲜血和泪水，夺取过来的。
洛斐，几乎已经符合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梦中情人的想象。
秦汐却绝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所以她自己说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
那天虽然已经到了下午，阳光也没有很好。
但是很久很久以后，洛斐曾经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个下午。
回忆起秦汐笑着和他开玩笑的时候，脸颊上那粒可爱的酒窝。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停在那一刻。
那他愿意，倾尽一切去换取。
可惜当时的他，却只是似笑非笑看着秦汐。
然后从容地将手里的合同递给了她。
女孩子确实专业扎实，而且也和传说中一样敏锐，细心。
即使她不知道为什么改学了法律，但是这些优秀的品质仍然在让她变得更加出色。
她很快就跳出了两个合同中的漏洞。
然后还提出自己建议，应该怎样将合同条款写得更加严谨。
既不会让对方挖坑给自己跳，也不会挖坑给对方挑。
洛斐看着她从容自若地说着那些话。
明明是在讨论着严肃的问题，但是声音依然软软的，听起来很甜。
“我大概有点明白……”
等到讨论告一个段落，洛斐突然说道。
“嗯？”秦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明白你为什么不去做老师或是律师或是法官了。”他难得笑得开心又放松，“你的声音……可能一开口，就会比较特别。”
秦汐：“……”
行吧，给自己开工资的老板最大。
她忍了。
反正她的声音被人拿来开玩笑，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连她的boss。
就是她的研究生导师，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这个问题。
大概和洛斐类似。
当然，秦汐的导师对她寄予厚望，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子竟然会在毕业之后进入一家企业做法律顾问。
他是真的看好秦汐可以在法学界有所作为，前途不可限量的。
“没有别的事，我继续去看合同了，洛总。”秦汐撇撇嘴，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她回到沙发上，继续专注地研究洛斐之前给她的合同。
洛斐却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曾经因为谢连城的缘故，他花了很多时间去调查了解秦汐。
看着对方，他不仅没有陌生感。
而且因为这算是第一个，让他产生了浓厚兴趣的人。
越看，竟然越是觉得有趣。
尤其是看着对方时而皱眉，时而深思时，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
洛斐更是觉得，生活都变得多了几分色彩。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洛斐办公室待到了下班时间。
秦汐显然完全陷入了沉思中。
就连洛斐走到她身边也完全没反应。
“下班。”他在茶几上敲敲。
秦汐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她的目光带着点懵懂，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但是比起刚才清澈又冷静的样子，这样却显得愈发无害。
化了淡妆的脸上，肌肤显得愈发白皙。
酒窝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还随着她的思考，一扇一扇的。
就像蝶翅一样，看起来分外可爱。
“噢噢噢。”她就这样盯着洛斐看了起码两分钟，这才突然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秦汐几乎是跳起来的，“我看书总是容易看入迷。”
洛斐没说话。
他给秦汐的两份合约，是他大哥做洛氏集团总裁的最后，敲定的两份明星代言。
三四线的小明星，即使现在也没什么名气。
洛氏集团旗下的顶奢品牌，这些小明星就算愿意倒贴恐怕都是拿不到的。
但是却以一个完全不合理的大价钱，签下了她们做代言人。
洛斐当然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代言价格，即使开给国内顶级一线女星，都已经太高。
无非是这两人都是他大哥的情人。
也正是因为抓着这件事，他彻底扳倒了他的大哥，让他大哥在父亲面前形象一落千丈，最后终于让他彻底失望。
不过就算如此，合约也是洛氏集团已经签下的。
不能作废。
如果他们主动解约，那么就必须付出高额的赔偿金。
赔钱，洛斐不在意。
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让他大哥得意。
他这两个小情人拿到的钱，就像他输给他大哥一样。
“看得怎样？有什么想法？”洛斐顺口问道。
“合约规定十分详细，只要对方先违约，那么公司就可以根据合约规定解除。”秦汐认真说道：“但是这两份代言合同上面的违约条款，有点奇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
当然会有点奇怪。
洛斐也是看过这两份合约的。
上面对于对方的违约，做的规定远比一般的明星代言合同少。
比如说，别的明星的代言合同都会规定，如果明星自身出了什么重大丑闻，会影响公司形象，那么就可以解约。
像这样的，已经是常规合同条约。
这两份合同上面却丝毫没提到。
解约条款非常简单，基本上只要对方不触犯刑法，就不可能违约。
洛斐知道自己大哥打的什么算盘。
那时候他大概已经猜到自己在公司地位不保，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自己的小情人争取足够的利益。
当然，他大哥大概也没想到。
他被免除洛氏集团总裁职务的新闻前脚爆出，后脚那两个小明星就开始避不见面。
“走吧，下班了。”洛斐没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他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秦汐连忙跟了上去。
她的办公室在隔壁，东西都放在隔壁。
“洛总，那我今天就先回去啦。”
秦汐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朝他点了点头：“拜拜。”
她还约了陆青旭晚上吃饭。
秦汐想着，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晚上八点！
她完全没注意，现在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
秦汐是那种，学习不管再认真，也要按时吃饭按时起床的人。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洛斐也停下脚步。
他就站在秦汐办公室门口看着她，就像忙碌的小蜜蜂一样把东西简单规整。
然后背好她的双肩小包。
——看起来真的就是个学生啊，认真又单纯，看起来还软软甜甜的。
可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是那样勇敢，即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真是矛盾又复杂的人。
“不用啦。”秦汐摆摆手，冲他笑：“谢谢洛总，我家住得很近，走路回家几分钟。”
洛斐没有坚持。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汐一眼。
A市的房价年年新高，洛氏集团差不多在市中心的位置。
走路几分钟之内的公寓，全都价值不菲。
一套房，或者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赚不来的。
秦汐是孤儿。
这个洛斐上辈子就知道。
据说她从未见过的父母给她留下一笔钱，足够她可以衣食无忧到大学毕业。
但是要在A市市中心，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房子。
恐怕是不够的吧。
所以……
他目光微黯，想到了什么。
所以为什么，她竟然会离开她心爱的谢连城，改学法律，然后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不过没关系。
他也只是想看看，当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也染上黑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那是洛斐和秦汐第一次见面。
一切显得那样普通而平常。
和他成为洛氏集团总裁后的每一天没有太大差别。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走，回忆起过往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时光过得更快一些。
洛斐开始逐渐习惯，就在自己办公室不远处，有个娇小的身影。
如果他没关门，秦汐也没关门。
那么她就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有秦汐这样一个法律科班出身的高材生把关，再加上她的细心和敏锐。
洛氏集团的合同所有的漏洞都被她一一堵住。
其实洛氏集团并不是没有别的法律顾问。
但是那段时间，洛斐刚刚接手洛氏集团不久，洛氏集团内部，包括洛家内部。
都还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在反对他。
他对这些人并不放心。
当然，他对秦汐也没有那么放心。
可是不管是谢连城还是秦汐，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总是习惯放长线钓大鱼。
尤其是谢连城这种，能够有资格做他对手的聪明人。
洛斐毫不怀疑，他会沉不住气。
他试探过秦汐几次。
其实这时候谢连城的公司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
他自己创建的公司还没达到巅峰，谢氏集团只是明面上不帮助他，暗地里能给的方便自然会给。
洛斐知道，谢连城会一飞冲天。
可是他现在还没办法腾出手来，对付自己的宿敌。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就像上辈子他最后轻松赢了已经毫无斗志的谢连城，会觉得没意思一样。
洛斐也觉得，这时候的谢连城，即使自己赢了他，也没什么意思。
知己难得。
棋逢对手也是难得。
他索性暂时没去管谢连城的事。
只是不动声色地试探了秦汐几次。
然后洛斐发现，只要涉及到谢连城的事情，秦汐总会下意识规避。
对！
她不会背叛洛斐，也不会做出对洛氏集团不利的事情。
她会规避。
有几次她甚至很直白地告诉洛斐，自己暂时还无法胜任，希望他可以让别人接手。
洛斐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平静又从容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秦汐在他身边忙碌着。
一晃，大半年时间就过去了。
和他大哥不同，洛斐对娱乐圈的女明星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他接手洛氏集团到现在，已经快一年时间。
洛氏旗下奢侈品品牌无数，占据了全球时尚界三分之一的江山。
投怀送抱的女明星，从来都不少。
不说别的，洛斐本身容貌也太出色了。
所以洛氏集团的员工甚至津津乐道，觉得有些主动来找他们总裁的明星们，说不定都不是冲着他的钱和代言来的。
人家没准干脆就是冲着他人来的。
可是不管有多少人主动送上门来自荐枕席。
洛斐却是零绯闻。
他不近女色都快成为另一个新闻了。
不只是对女星，对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名媛们，也是不假辞色。
不过慢慢的，人们开始发现，和总裁同一层楼的办公室里，那个年轻的集团法律顾问。
似乎算是少有的，能和总裁说上话的女孩子了。
但是大家又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暧昧。
他们虽然在同一层楼办公，也是总裁办公室那层楼唯一的一间别人的办公室。
连他的秘书和助理们都没有这样的资格。
可是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见过秦汐自己走路回家，总裁的车就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换句话说就是，两人在公司外，似乎……零交集？
*
“让你准备的东西拿上来。”这天陆青旭一上班，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他连忙从公文袋中拿出一个盒子。
那里面是包装非常精美的巧克力。
盒子是梦幻的粉蓝色，上面还用银色的缎带绑成一个蝴蝶结。
据说女孩子最吃这一套，很少有能扛住精致可口的巧克力魅力的女孩。
只是……
陆青旭不敢问，自家boss突然让他准备这样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按照吩咐，将巧克力送到总裁办公室，小心放在桌上。
“出去吧。”洛斐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
陆青旭只好好奇地看了看他，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难得好奇又八卦地去找秦汐。
“秦汐。”
“早啊，陆哥。”九个月的工作，秦汐早和陆青旭熟悉起来。
“你知不知道……”陆青旭靠着她的桌子，对她眨了眨眼。
“嗯？”秦汐抬头看向陆青旭，不解地问。
她很快又将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只是打字的手似乎比往常更用力一些。
打印机开始忠实的工作，很快吐出一张纸来。
陆青旭本来想问，这个和自家boss同一层楼的女孩是不是知道点八卦。
不过看着秦汐认真的小脸，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一开始，陆青旭确实以为，最少自家boss对秦汐是有什么想法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就让她和他在同一层楼工作。
这可是洛氏集团别的员工都没有的待遇啊。
那时候，秦汐才第一天上班吧。
可是陆青旭是跟着洛斐时间最久的助理。
平时也总是他跟在他身边比较多。
这么久下来，他真的看不到两人有丝毫暧昧的迹象。
下班之后从无交集。
陆青旭来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很多，秦汐和boss一般都各忙各的。
除非有公事的时候，不然根本凑不到一起。
所以时间久了，他就没这样的想法了。
总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陆青旭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秦汐很聪明，也很认真，很努力。
虽然进入公司才九个月，但隐隐然，已经进入了权利的核心圈，很得他家boss信任。
是partner那样的信任，而不是暧昧的恋人。
陆青旭也不想将这样一个认真又可爱的小姑娘，牵扯到更复杂的事情中。
就他boss那样的容貌和身份地位，他已经可以预见，他未来的恋情，肯定会是腥风血雨，可怕得不得了。
想到这里，陆青旭目光随意扫过秦汐刚刚打印出来那张纸：“辞职信……哦……你要辞职？！”
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汐要辞职？！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上周他们还一起吃过饭，小姑娘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认真想着boss交待的任务，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她怎么会要辞职？！
“嗯。”秦汐点点头。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板着脸，拿着辞职信绕过陆青旭，朝洛斐办公室走去。
她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应该说，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秦汐不是爱生气的人，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线。
她走进洛斐办公室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办公桌上那盒有些突兀的巧克力。
这样的，充满少女心的可爱甜点，和整个办公室都是那样格格不入。
可是秦汐没太在意。
她很快收回目光，将辞职信放在桌上。
“请洛总尽快找接手的人，一个月后我会离职。”
即使很生气，秦汐也没想过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
洛斐目光仍然专注在电脑屏幕上。
他好像压根就没看到秦汐。
等对方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转身默默出去了。
他的目光才落到那封辞职信上。
底线啊……
他又碰触到了秦汐的底线吗？
还真是……
洛斐沉默着，看都没看辞职信，就随手扔进了碎纸机里。
他怎么可能这时候放秦汐走？！
他不可能放她离开。
他还有，亲手将那双眼睛染上黑色。
也没有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让她成为……
洛斐微微眯起眼睛。
当天秦汐按时下班。
回到家里为自己简单做了晚餐。
洗碗的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秦汐是独居。
公寓虽然不算大，但是被她布置得很温馨。
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这大概也算是他们为她留下的家吧。
当然，只是她自己买的。
在A市房价还没有疯长的时候，她就用父母留下的钱做了合理的投资，并且为自己买了这套小房子。
电子猫眼外，是长身而立的黑衣男子。
外面在下雨，洛斐倒不是故意不打伞的。
雨并不大，他离开洛氏集团，慢慢走到秦汐的公寓时，也想让自己能够冷静一点。
门很快被打开。
秦汐的目光果然先落在他被雨水浸湿的肩膀上。
“秦汐。”洛斐朝她笑笑。
“你喝酒了？”秦汐皱眉。
“喝了一点。”洛斐解释道：“晚上有个应酬，所以喝了一点酒。度数不高，现在也很清醒。”
他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秦汐沉默了几秒，还是让开了门口。
她为洛斐冲了一杯热可可。
淋了雨，又喝了点酒。
温暖香醇的热可可顺着喉咙滑落，让没有吃晚饭的胃都变得温暖起来。
洛斐目光扫过这套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