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槐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被痛醒的。
后背的细小的玻璃渣在昨晚被医生用手术刀划开了周围的皮肤取了出来,有些地方的伤口太大,还缝合了很多针。现在,许槐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透明的滴管,还有苍白的天花板。
“嘶——”她一动,就感觉到浑身都被拉扯的痛,昨晚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一样,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的脑海中过滤了一遍。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许槐猛地一下就拔下了自己手背上留置针,坐起来,跳下床。
许槐一个人扶着墙,缓慢地走着,她是佝偻着脊梁的,后背像是针扎的痛在随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宽大的病号服的后背上,都已经沾染上了斑斑的血迹。
许槐心里现在都还记挂着许舟云的病情,昨天的主治医生说得很明白,许舟云能不能熬过这一次,就看今天早上能不能醒过来了。
可能是上天终于怜惜了她一次,等到许槐走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正巧就遇见了值班医生,她就像是看见了末日救星那般,一个健步,就走了上去。
“医生,我爸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紧张,甚至,都还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
昨天的事情整个医院都有些被轰动了,毕竟一家三口一死两伤的事故可不常见,现在值班医生看着眼前的许槐,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许舟云的家属是吗?他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还是很虚弱,受不得刺激。”
医生的言外之意许槐也明白了,她感激地朝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鞠了一躬,“谢谢。”谁都不知道,这一个弯腰的同时,还有一颗晶莹的泪珠,砸在了地板上,溅开了花。
等到医生离开后,许槐就躲在门外,偷偷地通过透明的玻璃探视口,观察着里面还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她鼻子有些发酸,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许槐想,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已经算是最好的吗?至少,她还有一个亲人在人世。
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许槐被吓了一跳,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上面的号码有些陌生。
“喂,你好?”
“许槐小姐是吗?你好,我们殡仪馆这里,今天上午十点钟,你还没有忘记吧?”
许槐挂了电话,垂着头,站在走廊的尽头。
她的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的,今天起来都没有梳头,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面已经沾染上了红色的血迹,她微驮着后背,低垂着自己的脑袋,面容惨白,远远一看,都还有些骇人。
许槐咬着自己的下唇,上面有块坚硬的血痂,结果一用力,那血痂又破了,重新渗出了鲜血。
她现在应该是马上就要赶去殡仪馆,可是她没钱了。殡仪馆不是福利机构,不可能免费替她火葬她母亲,也不可能免费送她一块墓地。她太需要钱了!可是又真的没有一毛钱了!
昨天下午她已经了解清楚了,家里的房产什么的早就被抵押了出去,在公司被恶意收购的时候,为了填上股东的损失,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变卖了,早之前,她们家都已经没钱了!
现在,许槐拿不出一分钱。她家的那些亲戚都是靠不住的,昨天打电话之后,纷纷都将她的号码设置成了黑名单,现在,许槐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求助无门。
一个未接来电映入了许槐的眼帘,这是昨晚上在她还在庭景的时候给她打来的电话,是她大学的教授,付苗云。
许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通了这个号码。她已经不敢再跟许时有任何牵连了,许家的钱,她还是以后慢慢归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