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春倒不是说嫌弃,而是自小就很少涂抹东西,有些受不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但对上小姑娘一双欢欣雀跃的眼睛,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委婉地说:“男子身上留些疤没什么。”
“但是三爷不一样。”小姑娘接了一句,眼神纯粹透亮。
他在她心中几乎要神化,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人,怎么能够有疤痕。苏九年想得简单,她念着秦三爷对她的好,自然也希望他更好。
终究不大忍心拒绝,秦江春于是说道:“那我就试试。”
苏九年点头,将白瓷罐子放在他面前的柜子上,往外面走,“我去外面等您。”
秦江春最后还是在伤疤上抹了祛疤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等睡觉时,他忽然想起什么,问一旁的苏九年,“你在苏家的时候,经常受伤吗?”
“也不算是经常吧,就是那时候力气小,许多东西搬不动,拖着东西走的时候经常会磕着碰着,也不算什么。”苏九年语气轻快,调子里透着些许怀念,没有一丝的怨愤,“那时打扫庭院的人当中,我是最小的,李婆子她们也喜欢我,经常帮我的忙,所以也不算是太累。”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愿意一直留在苏家。虽然苏夫人不喜欢她,可那都是明面上的针对,比起苏静和的杀人不见血来,不知好了多少。
秦江春心中颇为感慨。
她的身世他也知道一些,同苏静和同父异母,真要是说起来,也是苏家正儿八经的庶小姐,虽比不上嫡姐的待遇,可也不至于成了陪嫁丫鬟,还险些成为姐夫的妾室。他对苏九年有多少怜惜,就对苏安宴有多少瞧不上。自己有胆子在外面养外院,却顾及着夫人娘家的势力,连将自己亲生女儿当成丫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打算认他吗?”他突然问旁边的小姑娘,又补充说:“若是想的话,我倒是能帮帮你。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敢为难你。”
苏九年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三爷口中的“他”说得是谁,一时没有说话。
月形村靠近山边,等入了夜之后,整个村子便陷入沉静当中,只偶尔听见熬过了夏季的蝉虫嘶哑着唱着凉秋的滋味。
秦江春长时间听不到她的声音,疑心她是睡着了,才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听见小姑娘细细小小的声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声音很轻,要和这蝉虫声融合在一起,却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桓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没有劝慰,也没有无所谓的承诺,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她很委屈的人,所有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九年眼眶一热,她忍着眼泪,想要说的话很多,最后笑出来,“谢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