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重新坐下以后,真不管那些家长怎么吵, 都不再抬一下眼皮。
那份蔑视、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姿态, 让家长们恼怒不堪, 平时他们工作上,领导就是这份姿态, 现在在学校,面对学生, 居然还被这么看待。
怎么能忍
“他这是什么态度你们都不管管吗这种人还待在学校做什么哪里还像个学生”
“像你这种人, 就是社会的垃圾, 败类”
“你爸妈呢把他们叫来能教出你这样的人,他们肯定也很糟糕”
那是, 糟糕透了。
谢朗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
耳边三百六十度循环播放家长的咒骂, 谢朗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理,自动把这些声音屏蔽, 靠在椅背上,微微侧颈, 就一直看着陈雩。
姿态很放松。
即便被言语不断攻击,也丝毫不在意。
但谢朗能做到不在意, 陈雩做不到。
谢朗是他的朋友
陈雩又气又恨, 死死咬着唇, 手止不住颤抖, 心脏就像落进寒潭, 冻得发颤。
怎么可以
他们有什么资格
忍无可忍,陈雩两手握拳放在身侧,爆发全身力气,朝他们喊一句“闭嘴”
此时的陈雩,仿佛变成原主,撕开小动物一样温和、无害的表象,露出里头的凶狠、戾气。
他死死盯住那些人
“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谢朗垃圾作为年长几十岁的人,肆意辱骂一名学生,不顾场合,脏话粗话脱口而出”
“管教不好孩子,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你说你们孩子乖巧无辜,你们自己去问问,随便一个班级,会不会有人说你们儿子是好人”
“霸凌同学、猥亵女生、逼人交保护费,都是你们口中最优秀的好儿子干的”
除了刚开始爆发的那声吼,陈雩的语调就是正常音量,却掷地有声,字字敲在人心尖。
他把那些家长自己做的美梦撕得粉碎,露出他们拒绝接受的真相他们的孩子,才是垃圾。
他们自己,才是父母失格。
一番话下来,办公室落针可闻。
家长们被陈雩指着鼻子骂,又羞又恼,气到脸红脖子粗。
陈雩站在谢朗前面,胸口起伏,大胆而无畏地瞪着他们,勇气仿佛灌满全身,超凶,超生气。
胸腔堆积满了愤怒,肾上腺素飙到最高,这样状态下,反而忘了自己是个社恐,见到生人都会恐惧。
突然
“噗嗤”一声笑,打破安静。
“好了,小鱼。”握住陈雩手腕,将人拉回自己身边,谢朗说,“我们不要跟会叫的狗置气。”
顿了下,又拍下自己嘴“哎呀,这么说辱狗了,我的错。”
陈雩被拉着坐下,还是气呼呼。
超凶、超狠地瞪着那些毫无素质的家长,火到想打人
谢朗拍拍陈雩的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奶糖,放进陈雩手心,“来,吃糖,消消气。”
陈雩含着糖,表情继续凶巴巴,还是火。
好半天,才稍微缓和一些。
舌尖顶了下嘴里的糖,陈雩低声问“谢朗,你真的不气吗”
那么难听的话。
不光是他,就连任程程都气炸了。
不是被数学老师捂嘴拦腰抱着,已经冲过去理论了。
谢朗随手从桌上拿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脑袋往后,望着天花板上慢悠悠转动的吊扇。
良久,他漫不经心说“因为,我听过更难听、更无法接受的话。”
所以,这些都不算什么。
陈雩忽然愤愤,“不对,你还是要生气的”
直视谢朗,认认真真说“哪次更难听,哪次更重,那些话,不能这么拿来比,它们的分量是一样的,你都应该生气。
生气是你的权利,是情绪发泄”
谢朗听完,愣了几秒。
点头,“好。”
目光深深地凝视陈雩,谢朗嘴角微扬,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仿佛放进一小片星辰,闪动微弱的光亮。
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
嘈杂声再起。
尽管还是骂骂咧咧,不过这次,在遣词用句上,他们多了几分犹豫。
陈雩彻底冷静下来了,面对陌生人的恐惧感,又从心底冒出来,低着头,避开投过来的视线。
他指尖点点谢朗的手臂,“你准备怎么做”
谢朗回答“不急,再等等。”
“嗯,好。”
陈雩不说话了,安心吃甜滋滋的牛奶糖。
本能的相信、依赖谢朗。
另一边。
教导主任一边要安抚家长,一边又瞪着谢朗,恨不得能有权利,直接开除他们。
中年男人,也就是龙飞的父亲,他对谢朗非常不满,盯着教导主任,给他施压。教导主任每学期都从龙飞父亲那里拿一大笔钱,根本不敢得罪,可谢朗又软硬不吃,愁的冷汗直冒。
家长吵着吵着,发现谢朗无动于衷,渐渐疲惫,也安静了。
双方僵持。
最后,刚才叫嚣要报警、联系教育局和记者的家长重重踩着高跟鞋,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室,去联系人了。
真的说到做到。
龙飞的父亲皱了皱眉,他不能见报,影响公司声誉。
警告地瞪一眼教导主任,目光带着威胁,确定教导主任明白自己意思了,就抬脚往外走。
但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季明安带着两个黑衣保镖,悠悠哉哉站在办公室门口,把路挡的严严实实,挑眉看男人,“龙先生别急着走啊,待会还有好戏呢,你不留着,会后悔终生哦。”
说完,他抬手,朝里面的谢朗挥一下,手里的u盘晃了晃。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看见从谢朗旁边探出一颗毛茸茸脑袋的陈雩,他朝陈雩笑一下,“又见面啦。”
陈雩诧异季明安的出现,听到对方跟自己打招呼,下意识回一声,然后继续看着季明安,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怎么会过来”几个字。
谢朗告诉陈雩,“是我叫他来的。”
陈雩不解,顶着问号,“”
“送你去医院的时候,我让季明安帮我查了点东西,很精彩,你待会就知道了。”
陈雩点点头,不再多问。
反正,他相信谢朗就好。
龙飞的父亲认出了季明安。
b市季家、x市余家唯一的小少爷,嚣杂跋扈,任性妄为,脾气不好,典型的富三代。
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季明安看一眼男人,示意身后的保镖继续把门挡着,别让男人走,就越过他,进了办公室。
教导主任见到季明安,打量一会,“你是”
“对哦,你不认识我,”季明安思考几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谢朗,“我算是他的监护人。”
谢朗面无表情,看他。
季明安嬉皮笑脸的,占便宜上瘾了,“难道不是吗你的紧急联系人写的可是我的号码,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啊。”
走到谢朗身边,自然的拉把椅子坐下,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再说,我还比你大一岁。”
上次见到季明安,陈雩在生病,一直待在谢朗房间里休息,没见过季明安和谢朗怎么相处的,今天是第一次见。
发现,谢朗跟季明安真的很熟。
他好奇地看着他们交流。
觉得很有趣。
从一开始到现在,几次叠加,从头到尾被季明安忽视的其他家长越发恼怒和不爽,但季明安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就跟电视里演的黑帮少爷似的,他们心里也在犯怵,不敢再像刚才面对陈雩、谢朗时,什么话都往外蹦。
他们看向龙飞的父亲,期望对方说几句。
后者同样也非常愤怒,可他更碍于季家、余家的势力,不敢动。
教导主任反应过来,瞪着季明安,“监护人你开什么玩笑”
季明安掏掏耳朵,“你很吵啊,我都没法好好说话了,都说是就是啊。反正你安静一会,就跟他们一样,别说话,其他随意,想瞪就瞪,反正眼神杀不死人。”
他抬抬下巴,指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家长们,一脸无所谓。
教导主任冷气咻咻往外冒,想肃立威严,他盯着季明安,注意到季明安身上穿的是一中的制服,满以为自己找到威胁的点,“你是一中的再不离开,我就通知你们学校,告诉你家长”
“告家长哇,你小学生哦。”
季明安耸耸肩,不在意地摆手,“不过,随意随意。”
这时,出去打电话的家长进来了,她瞪谢朗和陈雩,甩下一句话,“你们等着吧”
陈雩小指勾着裤缝,仰起脸。
有几分担心,“谢朗”
谢朗抬手,掌心轻柔地摸摸陈雩软软的头发,“没事。”
教导主任要疯了。
记者、警察、教育局人员
这些人如果真的都过来了,他会完
他又跑去跟那些家长周旋,然而因为谢朗和陈雩态度坚决,不肯道歉,她们也不愿意谈。
任程程其实看完监控,挺担心陈雩,陈雩撞那一下真的狠,而且陈雩不久前那次住院,也是后脑遭受猛烈撞击。
这会走过去,小声问“你检查完,医生说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陈雩摇摇头,“没事。”
任程程松了口气。
他又看谢朗,欲言又止想说话,可他知道谢朗的性格,要真的认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忍不住叹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转眼外出吃饭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回教室。
见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保镖,又发现里头家长、教导主任、老师僵持,谢朗和陈雩居然是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的,都纷纷好奇停下脚步,探头探脑。
细碎的、小声的、乱糟糟的议论声传进办公室,教导主任脸更黑了,他随手指一个老师,让他出去赶人。
闹哄哄的,烦。
其他班的同学被老师一赶,都走了,剩下14班的,怎么都不走。
周白、鲁平、钟闻乐都在。
洛程、张辰羽、叶佳、韩静雅也在。
另外还有班里一个个子矮矮很瘦的男生。
他戴一副黑框眼镜,头时常低着,平时不怎么说话,在班里存在感不强,如果开口说话,语气轻轻柔柔的,人很细心温柔,是物理课代表,名叫江源。
洛程蹦蹦跳跳,不停给任程程打手势,示意任程程出来。
任程程皱起眉,见旁边教导主任脸色更差,马上就要发火,忙抬脚走出去,生怕这群小孩再添点什么乱。
“你们怎么还不回班级快回去,别在这里站着。”说完又立马转身。
“程程你等等,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