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此次为殷商立了大功,且重伤卧病,商王体惜儿子,让他不必随军启程,暂且留在竹方养病,微子启也留下照看他,甘棠则是殷受要求留下的。
这伤和她有那么点关系,不彻底养好又容易留有暗伤,甘棠虽是着急回大商邑,但还是答应留下了。
甘棠应得爽快,殷受心情十分美丽,养伤也养得乐和,成日拉着甘棠让她说那日治伤的事,甘棠有心掰正他的迷信思想,便也拿出了十分之百的耐心,从简单的数理化现象开始讲起,偶尔也做一做实验演示,殷受除了在某些事情上有点迷信这一点难以根治外,其余方面尤其是军政上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是个聪慧非常的好学生。
日子这么过着也不算难捱,殷受的伤养得得当,好得很快。
微子启也会来询问巫术的问题,甘棠直接见也未见,让女奚把人打发走了。
马车走得咣当咣当,殷受见甘棠对着外人连眼皮都懒得抬,就乐个得不行,“棠梨你对我可真好,肯不眠不休与我说上几夜话,也不肯搭理一下大兄。”
那是自然的了。
甘棠听得点头,殷受是未来的商王,拿下他,改变这些思想糟粕野蛮恶习会容易很多,她当然有耐心了。
殷商王室掌握祭祀权,负责祭祀占卜的贞人们,则通过占卜来影响商王的一言一行,贞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相对的,掌握着占卜兆数解释权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贞人们,在商王眼里就显得十分可恨了。
除掉贞人势力,就成了商王统一集[权,拜托桎梏的必经之路。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甘棠栖息玄鸟而生,从一睁眼就被大殷的一干神职人员拱成了圣巫女,身为神权的代表人物,商王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
好在此次田猎两方人马是一致对外,是以她赢得这一场比赛,商王还是高兴多一些。
接风宴设在斗猎结束的这一日,大帐搭建在高台之上,空旷宽敞,足够容纳百人。
商王一身王服大刀金马地坐在上首,威仪逼人,身着铠甲的士兵腰悬长剑地分列两侧,好些小国使臣看过军士演练后,言行举止都规矩了不少。
甘棠坐在商王这左方下首,对面是攸国国主攸阳。
接着是微子启,再下则是一些小国使臣,按顺序席地而坐。
参与斗猎的孩子们一一上前献上战利品。
夷族那一队无人员伤亡,手里也有好几样能拿出手的宝物,倘若没有甘棠这个异类在,这一局他们定是要嬴了。
商王心情不错,这时候只说小儿玩闹不必在意,厚赏了活着归来的勇士们,言谈间并不提输赢。
夷方脸上的笑发僵,好在仆人一一将美酒佳肴摆了上来,舞乐也虚虚而入,绵绵丝竹之声缓和了营帐里的气氛,加之有大殷的臣子刻意活络周旋,不一会儿整个大帐里都飘满了酒香,耳侧尽是恭颂大殷的赞词,一派歌舞升平。
国宴只是外交过程中的一部分,这营帐里坐着的,没有一个是专心喝酒看表演的。
甘棠正心不在焉的想着宴会何时结束,那边夷方起身朝上首的商王行礼道,“听闻圣巫女擅卜,不知夷方可有幸得神明恩泽,圣巫女若能为夷方解惑,夷方不胜感激。”
堂下群臣都朝甘棠看了过来,商王目光里带着实质性的压力,等甘棠点了头,那秤砣一样的压感和情绪才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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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密密麻麻, 甘棠给殷受背了个盾甲,驮着人往城门里夺路而逃,形容狼狈。
己莫大喜,扬鞭紧随其后,“都给我追!得二人首级, 本王重重有赏!”
己莫亲自上前砍了两个守城门的士兵,领着余下四千多人冲进了竹邑, 正是走进死路也不知。
孔驱待己方的士兵完全入了城,令士兵放了把火, 阻了己莫的回头路。
己莫脸色大变, 勒马停住,大喝道, “中计了!有埋伏!后撤!都后撤!”
己方士兵顿时乱了手脚,哗然慌张,纷纷想往后撤,只城门口铺满干草畜肉, 一点即着, 熊熊大火筑出一道墙, 将四千士兵瓮在了里面,弓箭手得了令, 箭如密雨, 敌军一个接一个倒下, 死伤过半。
竹侯下令活捉己莫, 先前埋伏的士兵倾巢而出,己族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己莫见大势已去,悲愤怒骂,终是拔剑自刎了。
敌军入城后的事都是安排好的,竹侯好歹一国之主,应对这点事绰绰有余,甘棠驮着殷受入了城,快马加鞭飞快地往驿馆赶去,半途听后头厮杀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弭,便吩咐武三平七几人道,“你们去寻竹侯,让他点五百军士,去城外将受了伤但未死的士兵先捡回来,搁到驿馆。”
武三三人武艺比寻常士兵好上一些,这次随甘棠一道出城杀敌,虽是受了不少伤,却并不致命,听了甘棠吩咐,立刻便应声去了。
殷受已经失去了意识,箭上有毒,他现在整个脸都是青的。
甘棠把殷受抱进驿馆,吩咐女奚妇青准备开水和火盆,毒不算难解,关键是取箭和术后感染,好在这是个神奇的年代,有着许多稀奇的动植物,杀菌消毒防感染的药物她也实验出了好几种,虽不尽如人意,但勉强够用了。
纱布、银针、匕首和古刀、高纯度酒精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甘源给她的两个随也被安排了事,让他们去将全城的巫医都请来这里待命。
女奚飞快地把热水和火盆抬进来,甘棠净了手开始给殷受治伤。
箭尖带倒刺,直接拔出、来容易伤及血脉,甘棠示意女奚净了手上前,指点她按压住伤口周围的血脉,“三寸力,我说放你再放。”
这些年甘棠研究医术,女奚耳濡目染,再加上甘棠有心指点,懂了些医理,便常常给甘棠打下手,做起这些事来很是娴熟。
甘棠切开伤口,看准位置快准狠地将箭拔了出来,殷受昏迷中身体紧绷,浑身是汗,许是疼痛太过剧烈的缘故。
未见动脉破裂性出血,甘棠也未敢大意,仔细将合在肉里的细刺渣滓挑干净,这比拔剑还疼,和刮骨疗伤是一个道理。
她拿来当麻醉的草药汁有迷醉致幻作用,各人情况不同,甘棠亦不敢一次下太多,如此甘棠只能尽量准确认真又迅速,做好做快,做好能减少二次手术的概率,做快是让殷受少痛些。
殷受是活生生被疼醒的,睁眼见甘棠就在面前,怔了半响才想起先前的事来,恍恍惚惚问,“我死了么?”
甘棠见他人醒了,手下速度更快,碎渣滓取不出来的,只好连肉一道挖去了,“活得好好的,别说话,节约体力。”
殷受疼得两眼冒星,想大叫又碍于是在弱棠面前,咬着牙硬生生将要出口的叫声压了回去,四处看了看想转移下注意力,瞧见自己身上四开的口子坑,又差点没昏过去,“棠梨你,你这是干什么,把我肉都挖出来了!”
他大惊小怪地一副快昏倒的模样,甘棠仔细检查过,确认没留下残渣,这才有空与他搭话,“放心罢,死不了,这时候开颅手术都有了。”
虽说只是特例,但确确实实出土了那么一枚头盖骨,刮削痕迹和骨组织修复痕迹都十分明显,考证表明患者在进行开颅手术之后存活多年,除却一些历史糟粕不说,大中华真是个神奇的过度,多数时候还是让人惊叹和喜爱的。
殷受疼得咬着后牙槽就放不开,就这么看着甘棠一双手在他胸膛上忙活,等见甘棠手里骨针穿针引线地在他胸口上缝缝补补,惊呼道,“棠梨你,你这又是干什么,把我当布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