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实在没话好说了

甘棠拿着短剑爱不释手,很想当纪念品私藏起来,玩了一会儿还是拿着短剑去寻殷受了。

甘棠去的时候殷受刚从武场回来,他驻扎在竹方也没闲着,一年的时间,他手底下聚集了八千人众,都是逃难至此的难民或是无家可归的浪人,他给饭吃,也就不愁没有人来。

他平日一半时间在山上练兵,剩下一半都盯着甘棠,是以甘棠还没进门,他就知道她过来了。

甘棠这一次的春祭和秋祭是殷受见过最成功的,因为她的到来,这一个小村落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丰收年,粮食依然短缺,子民们也依然吃不饱,但他不瞎,能看得出这些村民们脸上洋溢的笑容。

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却干劲十足,和两年前麻木仓皇、无神又贪婪模样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是因为有了希望,有了能变好,甚至会越来越好的希望,这种希望是甘棠带给他们的。

甘棠没有认真祭祀,但殷受有时候又觉得她这才是真正的祭祀,历任的商王亦看重关心农事,祭祀多半都只是撒一些种子,杀一些牛羊人牲,和她比起来,确实不怎么样,谁在真正关心农事,一目了然。

当年甘棠因子民食不果腹痛骂了他和父王一顿,他觉得是无妄之灾,在竹方待了这一年,他也没法义正言辞的说是无妄之灾了。

抱有诸多复杂的因素在里面,殷受不与甘棠来往,却也没法对她横眉冷对。

甘棠进去见殷受一身铠甲,知道他一直忙着练兵,就笑道,“阿受,你猜猜我今年拿到了什么。”他是勤奋得让人发指,她敢肯定,她和竹侯当真有异动,他能立刻率兵铲平了他们。

这几个月下来殷受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先前好好一个爽朗张扬的小少年,现在变得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连微子衍都不爱在他身边多待了。

殷受嗯了一声,定是她炼出什么东西来了,铸造韧器这么大的事,他岂会不知。

还开始惜字如金。

甘棠咂舌,自背后拿出这一柄短剑,递给他,眉开眼笑道,“阿受,拔[出来看看喜不喜欢,送给你的。”这是一柄百炼钢短剑,在这个时代,有钱也不定能买着,可以说非常惊艳了。

她这人素来不分场合不分敌友,而且今日似乎很高兴。

殷受也不奇怪,接过来看了,拔[出来一看心里便翻起了惊涛骇浪,呼吸都要不稳了,“为什么要送给我?”能见的锋利和刚硬,刃如秋霜,吹毛断发,千金难求。

虽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喜欢喜欢的情绪压也没压住,一包一包朝这边丢了过来,感染得甘棠也跟着高兴起来,甘棠忍俊不禁道,“这是锻造出来的第一把,意义非常,自然是要送给你的。”

原先有一点铁都是天降的流星陨石,商人会认为是上天和神明的恩赐,这种迷信思想破除得越多,鬼神先祖那一套理论就会崩塌得更快,她得让殷受见识到科学的力量,锻造出这样的成品,自然是迫不及待想第一个让他看见的。

绝世珍品。好在她这工具难得,几月才出了这么一柄,否则她握着这样的利器,竹方压根不必怕他手里这八千军士了。

殷受收了剑,看着甘棠眉开眼笑的模样,心神晃了晃,挣扎道,“棠梨,我和你立场不同,终有一日会为敌,你不要老是借故亲近我,也不要老是对着我这般笑。”他近来肺腑先祖的次数都多起来了,这不是好事。

甘棠听得失笑,察觉他有软化的倾向,趁热打铁道,“阿受,我怎么会和你为敌,你看你安插的人,我都当亲信带在身边,做什么都不避讳,有些我自己画的手稿,都主动送给你了,我呢,是殷商的福气,不是祸害,阿受你就相信我罢。”

“……”殷受实在没话好说了。

殷商这时候不流行庆祝生辰这些事, 只是在固定的这一日记一记今年几岁了, 甘玉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给甘棠弄好吃好玩的, 到了每年的这个日子, 花样就特别多, 见她这几月成日和炼金师混在一起,就给她送了把铜钺来。

成人巴掌那么大的铜钺,一头穿了孔,方便人手拿捏, 看起来精致小巧, 可以做个袖间利器。

甘棠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研究, 心里惊叹不已。

甘玉见她这样, 顿时骄傲得不行, “喜欢罢,这是为兄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精贵得很,那老侯死活不肯卖,我拿金子砸, 才砸回来的。”

甘棠见他尾巴快翘到天上,有些忍俊不禁,指尖在刀刃上滑了滑,心里赞叹,估计甘玉都不知道这小铜钺到底精贵在什么地方。

刀刃和鉞身之间有分界, 上面是青铜无疑, 下边刀刃明显是另外一种材质, 面有珠光,薄刃刃口锋利刚硬,肉眼一看厚度还不足两毫米,两种材料先凹出了卡槽,再用青铜灌注衔接。

杂质少,色泽均匀,她看外形材质大概能猜到这是流星铁打造的,也就是天上掉落的陨石,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甘棠看重的是这种锻造工艺,陨石铁因为含有很高的镍,并且各部分含镍不均匀,锻造起来比普通的钢还要困难。

祖先们技术高超,能造出这样一把铜钺,这时候的锻造水平成就已经很高了,至少比欧洲早先了将近两千年,或者更久。

多一些这样的锻造师,她开发起冶铁技术会事半功倍。

甘棠朝甘玉道,“二兄,能想办法把锻造这把铜钺的炼金师找来么?”

甘玉一听有任务就来了精神,忙不迭应了,口里还道,“那我是不是也在帮圣巫女做事了,看阿父以后还敢说我只知吃喝玩乐不!”

甘棠莞尔,“阿父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去罢,我也去工坊看看。”

甘玉兴匆匆往外走,走了几步,啊呀一声又折了回来,凑到甘棠面前,嘿笑问,“棠梨,那个馥虞他父母不是想请你帮他看病么,你怎么不帮他治病,还连面也没见,现在馥虞都在竹邑住下来了,每日吹乐,引了许多人驻足聆听。”

说的是甘棠‘心动’的那个乐痴馥虞,他爱乐成痴,常常废寝忘食,又不通人情世故,他家人觉得他这是痴症,就想治好他。

大概也是婚期将近,怕他去了羊方吃苦受累,见她巫术高超,便卯足了劲往上使,非得要甘棠出面治好馥虞的‘毛病’。

能入赘直接入赘来圣巫女府就不错,往后馥虞想研究音乐就专心研究音乐,不通人情世故又有什么,她能护得他周全,也不会受欺负……

又想茬了。

馥虞和羊族王女羊羚那是两情相悦,羊羚看中的估计也是馥虞这心性,当真去了羊方,也不会让他受委屈。

甘棠按了按额头,无奈道,“我已经派人跟他们说过了,馥虞没病,他们若是不听,让竹侯出面把人请走。”在这是扰乱她的视线,留不得。

甘玉纳闷地挠挠头,哦了一声道,“看棠梨你路过他家门外都要停下来听一听,为兄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我还跟大兄商量过,那小子乖巧听话不会欺负人,要棠梨你真喜欢,就绑来给你做夫君……”

“棠梨你真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