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头烂额好半天,都准备把脑袋别在裤袋上见圣人——看天灌大雨的态势,不等雨停退潮别想修工程,等雨停了,黄河下游百十村落早就被刷洗得比脸还干净。
他日日在皇帝与水间斡旋,耗费的粮草人力辎重全被黄河咆哮着吞噬,眼见多日一筹莫展,他差点就剑光一闪,自抹脖子以全尸了。
总之还是他心比天高,奈何技艺成渣远逊先祖,又流年不利碰上几十年罕见的阴雨连绵。
李泳住在县寺门,右手斜插两间就是帝王居所,位置如此,他不敢不鞠躬尽瘁,在第一声鸡打鸣前就奔赴第一线。
站在临近缺口的突破上,观滚滚黄河水东逝,李泳的眼睛都急红了。
他不是没试过堵塞决堤口,相反泥石瓦砖树,十八般武艺轮番来了一遍。
结果却不十分好:黄泥不说,瓦石也很难站住脚,水力大且凶,石砖间的细缝还没凝结实,就被大水冲了龙王庙;树木截头去尾,用绳子囫囵捆成一扇门扉,底部削尖的刺扎入土中,还可阻挡一些时日,但木到底是在水中沉浮的,至多撑一夜就树倒猕猴散。
“有什么玩意儿可以水过而尤在,任风吹浪打也洗刷不尽?”他不由问其他水工。
“怕是有黄河底的尘土沙石。”那人说,“但土沙是散的,水来则土扬。”
李泳苦涩地想:我能不知道么?
他在水边蹉跎了好几日,一筹莫展,某日趁月而归,恰巧露出寂静无声的客堂,心有所感忽地扭头,见黑影幢幢的中蹲着一模糊的人影。
“!!!———”尖啸声险些从李泳尖细的嗓子眼中漏出来,李大人自恃英明神武才华横溢,却偏偏有指甲盖大的小毛病:怕黑怕鬼怕电闪雷鸣妖魔魍魉。
黑色的斑块抽条成人形,发出一团噙着笑意的声:“李大人晚好。”
李泳颤巍巍说:“尔是何人?”人凑近后可见五官,那张脸不属于满朝文武中任何一人。
“我姓江,是给陛下讲解农事的平头百姓。”
李泳回忆一番,好像是有这个人:“你缩在这干甚?”
“雨大,房屋内未免有疏漏,我先头路过厅堂,见角落有破损,泥水渗透墙垣的缝隙,把地沁湿,就做了一黄土袋来堵缝。”
“黄土袋?”
江观潮侧身,把存在鲜明的泥袋子让出来,外观粗鄙,做法简单,不过以麻布缝口袋,里面灌了半袋子沙土。
李大人的脑子窍猛地通了,土水过而尤在,然土粒小而游移,易被冲散,用布一裹,无处可逃。
此法不可以等闲视之,堪一试!
现代人抗洪救灾用的就是沙土袋,江观潮居在长江沿岸,每到雨季难免水淹城郭,想他读大学时住在二楼,梅雨时节出宿舍难免趟水而过,隔壁宿舍有个人才,还搞了充气皮划艇,划水竞舟。
校方另有他法,为防水淹,一楼教室与校舍门口累满了黄土沙袋,效果不凡,等雨季结束潮水退却,最多地上留层浅水,桌椅电器还能苟延残喘。
西汉时人民防洪法还很朴素,用竹编筐装满黄土,直接往决堤处倒,最多跟捏泥人是的,捏出城墙模样,所以才有汉武帝“发十万人塞之,无法”。
用土袋塞有没有法尚不知晓,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眼下更糟了。
————
江观潮的场合:我怕是最后出场的智者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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