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马的将士连忙来搀扶两位大夫,卫青摆摆手,让他们闪边去。
张骞叹气:“闻黄河下口决堤,河水一连冲刷四十六庄,路有死殍民不聊生之景尚且浮于纸上,亲眼所见才知所言非虚。”
他生长在北方一带,春耕秋收连雨水都欠奉,只见过蝉喘雷干、焦金流石,哪里知晓水多了也会成大灾。
卫青半跪着用麻绳在小腿上一圈一圈紧密缠绕,裤腿的布料被裹得密不透风。一行人拔萝卜似的在泥泞的小道上走:“河东前几年还算河清海晏,黄河大决堤十几年来就这一回。”他的五官十分俊朗,上脸到下颚的线条是用刀刻出来的,肉连着筋骨,颤巍巍的脸颊肉是见不到的。
陡峰似斜向下的高挺鼻梁、剑峰眉羽、灿星明眸,他的脸无一处不完美。
道路的尽头是座歪斜的村庄,赈灾的队伍鞭长莫及,人力兵力挤在两端:尚未堵塞住的黄河决堤口,人口密集的大郡县。
他们路过的是纯天然的本色灾村,茅草屋顶掀飞,只留下空落落的黄土墙胚,土混合着水,泥浆从边角缝隙中涌出,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坍塌。
田地与人被冲刷得干净,等大水退去,陷落的沼泽中难免见到浮尸,水还在涓涓地流着,清水染黄泥,裹挟未知的尸气像下游流去。
张骞不肯走了:“二队留下,把尸首埋了,人尸牛尸羊尸都不能少,埋的地离河水远点。”他看浑黄的河水恨不得把河道给堵了。
卫青:“我知你心善,现在走哪条路都尸横遍野,人畜横陈,哪里能埋得过来。”
张骞苦笑:“哪里是心善不心善的,即便埋不过来也得一把火烧了。”他说,“水患之祸害不单单在于洪水滔天淹没三千世,待潮水退去,水下埋尸,恶病也随水流入他人腹中,君不见史书中大水患都与疫病相辅相成?”
卫青不通水患,品品张骞的话却觉得是这个理,掩埋太耗费时间,两人合计后让兵甲四处收敛尸体,再一把火烧个干净。
熊熊烈火把尸首村落连同肆虐的细菌一同湮灭了。
卫青少不得赞几句张骞博学多才,却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他们又开始讲此次有无召集医工,结果少不得相视苦涩一笑。
连塞口都没堵住,就别说其他事了。
……
走一路烧一路尸的除了张骞,还有先行的刘彻。
他过够了鱼龙白服的瘾,都把江观潮拽着一起往灾区跑,自然不可能还自称小小农官。后者还是诚惶诚恐,面见圣人时惶急得都不大会说话,只能让曹襄做传声筒,咬咬这个人耳朵,又跟那人讲几句话。
江观潮不是搞水利的,如何治水十窍通了九窍,但灾后防疫的重要性只要是现代人就知晓,他就跟曹襄提了两嘴,转头叫破身份后不敢来见江郎的皇帝就嚷嚷着要把沿路的死尸一把火烧了。
跟随皇帝左右的医官都赞同陛下的高见,熟读百家医书后,他对疫病扩散之道也略有认知。
不过烧人尸首到底有损天和,政令刚下,被逮来背柴草的文官就腾一下子拦路虎似的跳出来痛心疾首说:“陛下不可!洪水肆虐本是违天时之警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饶是无名之人也应入土为安,焚人烧尸有违人和,陛下尚未同先贤一般成千古之功绩,怎能留下暴虐之名?”
刘彻:“……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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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猪日记:我想先杀个文臣祭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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