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身体结实的年轻男人都去当兵了,不去的就留后勤,可以想象的是,在匈奴人彻底于中原大陆销声匿迹之前,汉代的徭役只会一次重过一次。

曹襄也知道这问题,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当事件涉及封地内百姓生活时,他第一次理解为什么包括韩安国在内的大臣反对出兵。

每一次打仗,对百姓来说都是莫大的摧残,许多少男人被送上绞肉机,命丧大草原。

“是不是不大战会好些?”这句话冷不丁从主战派支持者口中说出,让江观潮差点把就着的白开水吐出去。随后他紧接着说:”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江先生切莫当真,战还是必须战的。”

江观潮说:“如果不把匈奴人打服了,打怕了,就算徭役再轻,百姓生活再平安喜乐也无济于事,他们所种植的谷物畜养的牛羊不过就够匈奴人劫掠一次,”他的笑容不再潇洒出尘,不再轻描淡写,“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让老弱妇孺耕作更加便利,有限的田地中长出更多的粮食。”至于甚减少徭役,想都别想。

在赶走匈奴人之后,国家一定会进入漫长的休养生息,以弥补命丧战场的青壮。

江观潮想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有点多,他以往深深埋藏在血肉下的思想囫囵似的吐出来:“麻烦的倒不是征战,而是与征战只有一线之隔的穷兵黩武,当今是雄主,世间大凡雄主的,类比秦皇,都很难体会百姓的平安喜乐。”

野心勃勃固然是好事,但汉武帝后期,民不聊生,道路上横陈着饿殍,国家人口锐减,以上情况直接导致西汉的破灭,几任帝王都没有拉回摇摇欲坠千疮百孔的国家。

“如何用最少的力量击溃匈奴,将迷路之类的耗损因素排除在外,战胜后即使收手,打仗过程中供给国家相应的兵力,这些都是……”

“江先生!”低哑却不容忽视的呵声洞穿一室,两人蓦地沉静下来,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燃烧火烧竹子的爆声,火光明灭不定,照亮了大半间会客室,也燃尽了半屋的寂静。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抽动,攥在掌心,指甲刺破血肉留下酥酥麻麻的疼与痒,江观潮长呼一口气:“是我失言了,陛下之事何曾论道我叙论?”他看似不经意地开新一个话题,就像是举起了高高的代表皇权的符节杖,再将它轻柔地尘封在沙底。

“我们来说说,如何让作物亩产更高……”

……

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六月,载着平阳公主与曹襄的车马进京。

他们没挑好时候,月初开始,刘彻的心上就笼罩层厚厚的阴云,黄河下游的大决堤时时刻刻萦绕他。

善水利的能人巧匠被尽数打包至黄河下游,额外还发了十万民夫背柴草与黄土,试图堵住决堤的大口,忙碌了半个月后,却并未传来捷报,雨一日大过一日,肆虐的河水猛兽依旧咆哮着吞噬下游的村庄,百姓流离失所,紧跟而来的瘟疫……问题接踵而至,刘彻的头发一根接着一根往下掉。

刘猪:再掉下去就要秃了!

平阳公主跟刘彻的关系很不错,再几名出自王皇后的姐妹中,只有她是最会讨好皇帝弟弟的,小到节礼问候、寄托于信件中的嘘寒问暖,大到物色各地美人,方方面面一应具全。到长安城后,她马不停蹄带儿子找刘彻,就为了呈上惊人的农事记录表。

曹襄很不自在,技术呈给陛下没什么,但送本折子不就行了?他妈从中横插一脚拉着自己直奔长安,末了还漏了最关键的江先生,他就很不乐意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先生自己也没有面见圣王的意思,想想就头大。

平阳公主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待会儿见陛下记得好好说说那些农物的功绩,你父说此乃利国利民之物件……”

魔音贯耳却只落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曹襄心中猛地升腾出对平阳公主的埋怨:你又什么都不懂,为何偏偏要跟着我,带我到御上宝殿炫耀一番?

两扇巨大的门扉从内被推开,像是忽然张开翅膀的雄鹰,刘彻盘腿坐着,他年纪不比曹襄大多少,却已有股帝王混天而成的霸气。

“雄主——”

江观潮曾说的两字撞得他头晕目眩。

刘猪此时正在看农业记录表,他先头翻来覆去看了十好几遍,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用脑子想就知道,如此怪模怪样又简单易懂具有个人风格的信件,定是出于江观潮之手,他甚至把铁犁的构造图画了好几个视角。

殿内不是只有他,还有一排农官,信件他们早已传阅,现在都目光昭昭,盯死曹襄,像是饥饿的五天没吃饭的猛虎。

曹襄不卑不亢地行礼:“依照信上所言,此回带来三物,一是新牛耕农具短曲辕犁,二是新粪肥作法,三则是此物。”他变戏法似的把玉米棒子从怀里掏出来,别说是农官了,就算是刘彻的呼吸声都变得很沉重。

“此物名为玉米,甘甜可口,人畜皆可食,产量高过粟六倍有余,一亩可以产十五石。”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汉代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