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圣宠

她笑起来。

果然,等级在什么年代也存在。

那自己在后宫,皇上是院长的话,自己也算个业务副院长啦。

这样想着就美滋滋起来。

而皇上端坐上首,看着贵妃的笑颜,心道:她还笑得出?只怕满宫里都瞧的出来,高常在故意仿了她初入宫的样子争宠,倒是她自己,还笑得无知无觉,没心没肺。真是叫人吃了都不知道。

唉,朕怎么能不多照看些呢。

皇上落座,纯妃后就该是娴妃敬酒了。

娴妃只是照例说了寻常吉利话,皇上也是照例勉励她近来料理宫务辛苦了。两人奏对完毕,皇上也喝尽了娴妃的敬酒。

六宫妃嫔心道:大约皇上跟张廷玉等朝臣,也就是这个模式了。皇上大病一场,正是要看后妃对他的婉转体贴的样子,娴妃竟连这个时候都仍旧是一本正经的。真是脑子都用在工作上了。

见皇上吃了两口菜后搁下筷子,嘉妃适时起身。

李玉便上前要给皇上添酒,谁料皇上伸手一挡,忽然道:“贵妃,你坐过来,给朕倒酒。”

惨遭拒绝的李玉连忙往旁边使眼色,小福子迅速搬过来一个绣墩搁在皇上后方。

李玉恭敬的捧了酒壶递给贵妃。

高静姝还沉浸在自己是副院长的喜悦中,骤然被点名,只得起身给皇上倒酒,然后坐在他身后,颇为怨念——这下连口菜都吃不着了。

嘉妃笑意未改:“那臣妾敬皇上和贵妃娘娘,娘娘为咱们妾妃之首,这回又亲自侍疾,果为嫔妃表率。臣妾等都一心感慕,从今往后,当效仿贵妃娘娘一般忠心体贴侍奉皇上。”

这话说的就入皇上的耳朵,对嘉妃露出了赞许的笑意。

高静姝也得在心里写个服字:嘉妃为人真的少露峥嵘。自她过来大半年,嘉妃说话总是不露太多痕迹,让人难以捉住痛脚。

比如上回她虽然率先说出林太医夜半出门一事,但也只是那么一说,毕竟是她相熟的太医见到了林太医出门,而之后她也并未说出任何对贵妃不利的影射之言。

嘉,意为美好。

皇上对嘉妃的考评一贯是不错的。都是生了一个阿哥,愉嫔还是满八旗出身呢,位份都在嘉妃这个包衣下头。可见在皇上心中,嘉妃地位如何了。

况且嘉妃母家又是朝鲜族出身,康熙爷年间才入了包衣,大约是外域人士的关系,皇上也一向较为宽待,就像是立一个对异族宽厚的牌坊一样,对嘉妃就比对旁人宽容些。

嘉妃,也似乎总能说到皇上心坎里去。

果然在这个宫里,每个能活下来,且活的好好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智慧。

李玉早从贵妃的案上又捧了杯盏来。

高静姝就喝了嘉妃敬的这一杯‘贵妃为我辈楷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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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赏脸满饮一杯的就是贵妃和三妃了,其余从舒嫔开始,皇上都是沾沾唇。

到了贵人起,皇上连杯子都不举了,只负责点一点龙头,表示朕已阅。

终于四十多个嫔妃都阅完,宴席也可散了。

今日是十五,皇上自然未翻牌子,仍旧回了养心殿,看了看皇后,就准备独自入寝。

宫女伺候着皇上换了寝衣,放下帐子。

皇上见到鲛纱,忽然一笑:“等等。”

宫女忙将帐子重新挂到金钩上,敛气退到一旁。

皇上盘膝坐在床上,问李玉道:“新人的绿头牌都做好了吗?”

虽然这该是敬事房的差事,但李玉仍然回答的很熟练:“回皇上,打您从木兰启程往回走时,敬事房就报上来做好了今年新入宫小主们的绿头牌。只是您龙体不安,便一直未呈上。”

皇上以手支颐,漫不经心道:“将高常在的绿头牌撤了,从此后不必随着送来给朕。”

李玉震惊了。

虽说乾隆三年进宫的那一批秀女就惨遭皇上迷信的嫌弃,也有一直未承宠的妃嫔。但却没有连牌子都不被送上来的啊!

四十多个妃嫔,共四大盘子,敬事房多么灵啊,知道皇上一般看不到第三盘就会翻了牌子,所以六个主位娘娘,还有最近六个最得宠的妃嫔(当然,也包括大价钱贿赂他们的妃嫔)都放在第一盘十二个上。

亦或是宫里进了新人,就将新人们轮番多放上去。

从没听说,有妃嫔没上过盘子就再也不用出现的。

李玉的脑海里还在头脑风暴,但嘴上已经下意识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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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事房的徐思东正悠闲地躺着,还有个小太监叉着烧肉往他嘴里填。

像简州那样的小太监过得凄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但混到敬事房主事这个级别的太监,早就把本家名姓找了回来,甚至外头的家人都以有这样一个亲戚为荣,兄弟家里抢着要把儿子过继给他呢。

这几天他可是赚的盆满钵满:皇上从木兰回来又病了一场。后宫一大半嫔妃干旱了大半年,终于要见到点下雨的兆头,当然得拼命给敬事房塞钱。

尤其是今年新入宫的新人,谁不想第一个承宠?

新人油水足,所以这几日徐思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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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的日子过得倒是痛快。”

徐思东眼皮一抬,然后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哟,这不是我的亲哥吗?您怎么贵步临贱地到我这儿来了?”

李玉笑眯眯看着他。

徐思东连忙亲自给他搬凳子,然后让着他坐:“哥哥有话叫了弟弟去吩咐就是了,皇上跟前儿又离不得您,您还亲自来了?可是皇上忽然要翻牌子?”

李玉摇头:“皇上是要摘牌子。”

徐思东奇道:“是哪一位小主惹了皇上不痛快?要摘几日,请哥哥吩咐。”

李玉道:“高常在的绿头牌,从今后就不必再送上去了。”

徐思东目瞪口呆。

李玉见他这样吃惊倒是乐了:“你收了她多少银子了?愣是这个德性?”

徐思东也不敢瞒着李玉,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两?”

徐思东神神秘秘:“一千两。”

连李玉都有点诧异了,这真是好大的手笔。

“高常在说了,让敬事房连着七日都将她的绿头牌放到第一盘。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新人入宫嘛,往前放两三日是旧例,多几天也不是不能办。所以高常在这样大手笔,咱们敬事房也奇怪呢,寻思高常在这是笃定皇上会翻她的牌子,还计划着想多被翻几日。还以为要出一位了不得的小主呢。”

结果就这?

“我这就吩咐了他们去撤牌子,等明儿我再在档上记一笔。”徐思东问道:“那是报病还是报月事还是报禁足?”撤妃嫔绿头牌都是要记录缘故的。

比如各位妃嫔的月事,不能侍寝,都会让宫女来报。

就连那些排在最后面的绿头牌,敬事房可以往后塞,但绝不敢自己就撤了哪怕一个最低微答应的牌子。

否则皇上想起来,一查档案是无故没放绿头牌,敬事房从上到下都得去慎刑司一游,还是有去无回的单程票。

李玉寻思,哪有什么理由呢,就报‘学贵妃没学好,惹恼了皇上’算了。

但面上不能这么说,只随口道:“皇上亲口让撤牌子,又不是你往日看人下菜碟偷偷办些鬼鬼祟祟的事儿,你怕什么。只写个病就完了。”

徐思东连忙喊冤:“哎哟我的亲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胆子小着呢。”

等送走了李玉,旁边还捧着烧肉的小太监就问道:“师傅,那咱们还把那一千两退回去啊?”

徐思东震惊了:“你是个榆木脑袋吗?退?退什么退!这是皇上的吩咐,敬事房的差事。旁人如何会知道高常在的绿头牌没了?下回她再来送钱,咱们照样收!”

反正高常在也不能冲到御前去翻一翻牌子里有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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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是十六追月之夜,皇上定会留宿贵妃处。”延禧宫侧殿中,高欣正在掰着手指“然后大约就该翻新人的牌子了。”

宫女笑道:“今日皇上看小主看愣了神呢。”

高欣一笑:“唉,也是为着贵妃罢了。”

宫女蝴蝶是她从家里带进来的一个贴身丫鬟,此时连忙给小姐打气:“小主且看以后呢。您比贵妃年轻十四岁,贵妃娘娘今年都二十九了!您的好日子在后头。此时皇上为了贵妃对您另眼相看,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府上老爷对姑娘可是寄予厚望,只要姑娘得宠,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姨娘在府上也能过好日了!”

高欣点头:“是这话了,为了阿玛和姨娘,也为着一家子,我受点委屈也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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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高欣做此想,六宫妃嫔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皇上的恍神只有一瞬,但对于以揣摩皇上心思为己任的嫔妃们,今晚可都看到了这一瞬。

新入宫的新人都在心中暗恨:果然就先让高氏争了头一个侍寝!没办法,谁让自己没有一张像贵妃的脸呢。

这不,高常在就成功影响到了皇上。

然而很快,大伙发现,高常在是影响到了皇上,但影响的跟她们想象中不同啊,具体表现在于:此次入宫的新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陆续被翻了牌子,除了高常在。

“这样的热闹可不是年年都能看到的,上次被皇上如此嫌弃的新人,还是六年前入宫的那一批。”

“不过那一波秀女也是集体不得宠,不似现在这样,单落下高常在一个。”

嘉妃拨着手炉上的纽扣,言笑晏晏。

如今已经到了十月十五,宫里膳食都开始加上了热锅子,可见天寒。

紫云在旁伺候:“娘娘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况且高常在也是自己找死。咱们不过是小小的给她帮了个忙。”

这会子凑上去做贵妃当年打扮,能讨了好?嘉妃想着,高家什么风水啊,一个两个送进来的女儿怎么都不聪明。

“贵妃可得谢谢我呢。”嘉妃颇有些白做了雷锋的遗憾。

说起贵妃,紫云不由气息一滞:“娘娘,贵妃这一个多月来也太得宠了些,奴婢看着都心惊。”

皇后不能侍寝,大伙儿都以为皇上这块蛋糕空出来一大块。

谁知道除了初一十五皇上去陪伴有孕的皇后,其余的日子,除了几个新人轮流被翻了个牌子外,竟都是贵妃陪伴皇上。

那几个新人侍寝的日子,还是贵妃因月事报了摘牌子的日子。

紫云焦虑起来:自家娘娘自得皇上宠幸以来,从没有这么久都不被翻牌子的时候。皇上不来后宫便罢,但凡来,一个月总会见一两次娘娘。这回却这么久未翻牌子。

要不是纯妃、娴妃、舒嫔愉嫔等人处都是如此,紫云都要急的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