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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那年少年)

灵鹫将近些日子画的所有画像全数堆叠到一起, 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然后又打开了那幅少年姬桁的画像。

这些日子灵鹫只要回到西院就开始画手中的画,本就是期待喜欢的物件, 眼瞧着快完成了只会更加心机,于是最终画完后倒是比之前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灵鹫落完最后一笔,站起来仔仔细细的将画又观察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再需要补救的地方后,终于满意了。

若说之前的那些白描都是随便画的,这幅可就花费了灵鹫太多心血。

画纸长至整个书桌桌面,立起来后有多半个灵鹫这么高,灵境又将画像铺平到桌面上, 瞧着画中姬桁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唇边不由自主的漾出一丝笑意。

这画若是用姬桁等人的画工来看肯定算不上太好,但这已经是灵鹫最好的水平了。

灵鹫左看右看觉得这样还不够庄重,心道等明天就让脆桃去采购点东西过来,到时候装裱起来就算彻底完成。

宣纸太薄, 灵鹫怕小丫头不小心弄坏了, 将整幅画小心的卷了起来放在桌上。

姬府主院里, 陆云灏让人传了消息, 皇帝今日下朝与几个大臣闲谈的时候,偶尔说他体恤幼弟不忍他辛劳,突然又想将远在西北的镇北王召回来。

这话倒是听着没什么错。

西北条件艰苦, 在外确实辛苦。

只是既然知道辛苦, 当初又何必将他派到那种地方去,江南才是真真切切的好地方。

难怪皇帝今儿又遣了人来府上慰问, 问姬桁的身体可否好些了。

姬桁没太多意外,镇北王私自出兵深入沙漠, 皇帝本欲追究,却不想萧烨带着两千精兵却打了一个漂亮的小胜仗回来。

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不说萧烨还立了功。

姬桁突然觉得,这次的腿疾倒是没什么不好,他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但不代表喜欢应付这些。

即使在府上,政事也是多如牛毛,姬桁累了一天,直到晚上的时候膝盖处又开始细细密密的疼了起来。

姬桁是惯能忍疼的人,但凡能忍受绝不会让人瞧出什么来,只是卫七卫九跟了姬桁太久,所以一眼便看了出来。

卫九有些担心,“要不去太医院再请徐太医过来?”

姬桁闭上眼睛。

徐太医的药,吃与不吃并没有太大区别,一味药好不如一壶酒来的更管用一些。

至少烈酒还能让神智变得迟钝一些,可以止疼。

自打几日前腿疾发了以后,徐嬷嬷便让人将主院的地龙烧了起来,如今屋子里已经有些热。

姬桁自打前几日起就像堵了一团看不清的雾,不影响什么但是却含含糊糊的萦绕在身边,总让人莫名的烦躁。

他大抵知道烦躁来自何处,但有些不大愿意承认。

索性故意没有去想。

膝盖还在疼,但姬桁不大想管,疼痛这种东西忍一忍也便过去了。

姬桁缓缓的喝了一口热茶,沁入喉咙的感觉却并大好,此刻屋子里燥热心情也说不出的烦躁,一口热茶远不及半夜冷冰冰的醒来时,灵鹫送到唇边的那一杯。

姬桁微微蹙起了眉头。

怎的这种事情也能想到灵鹫。

余光微微一瞥,又看到了床榻旁边另劈开的小室。

是灵鹫几日前歇息在此的耳房。

这屋子太燥了,姬桁想出去透透气。

命卫九拿了大氅过来,只不过刚刚披好外边丫头们便来传话,说内院的赖嬷嬷到了。

姬桁眼皮未抬一下,命卫九推着轮椅往湖心亭走。

今日是十五,湖心亭是个赏月的好地方,也够凉快。

赖嬷嬷候在外边没敢进去,看见姬桁出来赶忙上前讨好说大晚上的世子爷怎么还出去。

姬桁恹恹的垂眸看了赖嬷嬷一眼,“说事。”

在这姬府里作福作威的赖嬷嬷,就算是几位少爷小姐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如今到了姬桁跟前却是头也不敢抬,奉承了两句后这才抖着胆子说明了来意。

半个月后便是姬太太的生辰。

“太太说那日世子爷若是有空,不如带上小夫人一起来内院,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好好吃顿饭...”

姬桁始终没什么表情,赖嬷嬷声音越说越小,半晌后终于听到姬桁轻笑了一声,然后恩赦一般的道了一句“下去”,这才急忙谢了恩,头也不回的出了东苑。

腿好想更疼了。

半晌后姬桁闭上眼睛,拧起了眉头。

“去备酒。”

*

姬桁这些年其实鲜少喝酒。

以前才不过十八九还在东宫的时候,姬桁经常与萧烨混迹在府兵营里边,再糙再烈的烧刀子也尝过。

当年萧烨喝不过他。

如今萧烨远在西北想来常常饮酒,姬桁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不常碰酒,现在倒是不知道谁喝得过谁。

不过酒确实是个好东西,腿上的镇痛渐渐迟钝了,身上也热了,即使在这料峭的深秋夜晚,心口也仿佛在烧。

一抬眼居然还看见了他此刻不大想见的小妾氏灵鹫。

灵鹫来的急,像是跑过来的,白皙的面颊上染了几分薄粉,等看见姬桁的时候才松了口气走了过来。

姬桁又想不明白灵鹫为何来这里了,而且还来的这个急切。

为何总是表现出一副格外的在意的模样。

他明明已经说过既然已经知晓之前误会了灵鹫,就不会再为难她赶她出门。

灵鹫着实不需要这样。

他在得空想起灵鹫的时候,会想起灵鹫前几日的小心与躲藏,她藏着自己的秘密不让他发觉,而那个秘密对她而言一定是甜蜜又不舍。

因为灵鹫在动笔写着或者画着什么的时候,眼中的笑意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她到底在写什么?或者画什么?

姬桁大抵猜得出。

他始终想不通灵鹫愿意嫁给他的理由,如今想起外边的传言,再联系灵鹫的表情倒是讲得通了。

听说楚家寻了一个好女婿。

灵鹫对蔺臣并非无情,只不过是曾经太痴情所以后来得知蔺臣与楚晚晴的事情,恨极所以变得无情罢了。

所以这才主动接了姬府的帖子。

所以才有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好意,以及自以为隐藏的完美,却依旧被他发觉的余情未了。

灵鹫画完画后闲来无事,想着时间还早于是来主院瞧瞧姬桁在做什么,结果一来就听徐嬷嬷说姬桁去了湖心亭,还要了酒。

灵鹫怔了怔,在她的记忆中,姬桁极少饮酒。

每次饮酒都一定有什么缘由,以前不明白,后来灵鹫才发现,姬桁喝过的那些酒里,很多都是因为她而喝的。

只不过如今的灵鹫自知没那个分量值得姬桁碰一杯酒,所以多问了徐嬷嬷两句,徐嬷嬷说陆公子不知道送了什么消息过来,又告诉灵鹫适才赖嬷嬷来过的事情。

灵鹫听完便往湖心亭跑去。

富贵人家的内宅花园里大多都有湖泊亭子,但比不上姬桁的这泊湖。

东苑一共就姬桁一个主子,人丁稀少,所以无论是住的屋子还是观赏的花园都大的离奇。

灵鹫走过湖心亭的小道,风吹在身上有些冷,这才想起自己来得急没有披斗篷。

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灵鹫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走到了姬桁身边。

她站着姬桁坐着,灵鹫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伏下身蹲在了姬桁面前,就这样自下而上的看向姬桁,柔柔的唤了一声“夫君。”

姬桁蓦然间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见灵鹫的时候。

那时灵鹫误闯进了紫云楼,也是现在一样的场景,伏在自己膝前,只不过那时灵鹫吓得直哭,肩膀也止不住的颤个不停。

虽然不如现在乖巧的样子来的好看,但却真实的多。

灵鹫能感觉到今晚的姬桁情绪有些不对,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因为姬夫人所以心情不佳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跟寒森森的月光一般冷的很。

灵鹫忍不住担心了起来,正想说若是心情实在不好自己可以陪他喝几杯,却突然被姬桁捏住了下巴。

姬桁惯喜欢用这个动作,但之前几次都没有这次来的凶狠用力。

不像之前的逗趣抚摸,而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捏着灵鹫的脸,灵鹫蓦的一疼却不知缘由,一双眸子迷茫的看向姬桁。

姬桁拇指缓缓摩挲过她的下唇,重重在灵鹫娇柔的唇瓣上揉了一记,与当初第一次见灵鹫时候一模一样,然后兴趣盎然的打量着灵鹫的表情问她,

“为何不哭?”

灵鹫怔住。

姬桁的确有些醉了,这般会隐藏情绪的人,眸中的狠戾居然溢了出来,他低头逼近灵鹫,

“明明很怕,不是吗?”,姬桁道,声音低柔带着蛊惑般的诱哄,“就像上次一样,害怕就哭出来。”

灵鹫感受到姬桁冰冷的指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很迷茫。

“我没有害怕”,灵鹫摇头道,“我是哭了,但不是因为害怕。”

姬桁轻笑了一声,他没信,但还是饶有兴趣的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