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浔是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被人盯着。
她今天本来就是受杨嵩之托前来拜访太子妃的, 现在事情办了她也应当是给杨嵩交代一声。
“小公爷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她走到杨嵩面前,离了三步开外站定。
杨嵩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犹豫, 就回避了她的问题:“没想到她真的会见你, 如何了?”
黎浔是个很懂得分寸和避嫌的人,对方不想说的话她绝不会刨根问底, 也就直接从这个问题上绕了过去:“我方才倒是见过太子妃娘娘了, 可她的情况并不乐观。今天她情绪依旧很不好,也没说上几句话,而且我也没敢冒进,论医术,我长姐要比我好上许多,明日我再带长姐一起过来试试吧。”
杨嵩本来就知道这事是强人所难了, 黎浔能这般尽心他已然十分感激, 就又拱手郑重一揖:“杨某在此再次谢过了。”
黎浔坦然受了他的礼, 转身待要离去时, 想了想就还是顿住了脚步,斟酌着正色道:“小公爷,恕我直言, 太子妃娘娘这病……她若就是自己无心医治, 只怕我再来几次也是枉然。其实对她而言,我是个外人,有很多事都不方便说的,小公爷与她是血脉至亲, 您不曾试着和她好好谈谈开导一下吗?您的话总归是会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有用的。”
这些话,原是轮不到她来跟杨嵩说的,可是想想太子妃的那个状态也是叫人揪心, 她确实也做不来铁石心肠和视而不见。
杨嵩抿抿唇。
黎浔见他似是无意多说,就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了,刚要转身离开,杨嵩却居然开了口。
“看见这道院墙了吗?”他说。
黎浔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向东宫这一片高高的外围墙。
也许是因为年幼时家里就横遭变故的原因才养成了他如今这般内敛又沉稳的性格,事实上如今的英国公杨嵩比黎浔还要小一岁,只有十四。
黎浔已经是罕见的行事沉稳了,可是和少年的杨嵩站在一起,她却还依旧显得稚嫩。
杨嵩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克制,只是眉眼之中沉淀了很多明显很沉重又复杂的东西:“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最亲的亲人,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的改变,可自从是嫁入这座东宫之后,她却变了,她的所有事都开始避讳我,什么都不肯说了。这道院墙,隔开的就是君臣之别。”
他说着,就自嘲的苦笑起来。
黎浔突然懊恼自己方才不该多言。
太子妃不肯对杨嵩言明的那些隐情,也只是出于她作为长姐的责任,这是对幼弟变相的保护。
“我……”黎浔张了张嘴,想道歉。
杨嵩也约莫是将这些情绪都压抑得久了,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所以没等黎浔开口就又继续往下说:“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极为通透聪慧之人,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小外甥的忌日姐姐却要背着人偷偷一个人跑到普陀寺去祭奠么?明明东宫之内有祠堂也有佛堂,相国寺内也有常年供奉着小外甥的长明灯。”
各中缘由,黎浔已然是能摸到七七八八的真相了,此刻她却也唯有抿紧了唇,沉默。
杨嵩不该是那种冲动藏不住的话的人,他和黎浔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从言谈举止和行事作风上就可见端倪——
这个少女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在聪明人面前,就实在不需要自作聪明了,否则就只会反过来把自己变成跳梁小丑。
他看着黎浔,见她不惊也不躁,就知道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我知道这些年她在东宫一定过得不好,而她疏远我,也仅仅只是为了维护我。她不想我和她过多往来,也不想我和东宫过多牵扯,而现在我的我除了一个空头爵位,我什么也没有,既然帮不上她,那我也便只能选择顺从她的决定,不叫她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其实我昨天冒冒失失的去找你,你也一定是觉得我十分无礼和不可理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