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台的镜灯是鹅黄色的,那一丝朦胧很巧秒地藏住了衡宁脸上的锋利,叫人一阵心安。
空气里只有衡宁拧开生理盐水瓶盖儿的声音,接着,那人就轻轻握住了温言书的手腕,将他通红的手心翻转朝上,然后将盐水沿着伤口轻轻倒下。
盐水是从室外拿进来的,冰凉的触感刺激得温言书一惊。
但衡宁冲洗的动作非常轻柔,在这样缓和的水流下,发烫的伤口慢慢舒服起来。
生理盐水冲走了手上的泥沙,也把凌乱的血渍洗了干净。
温言书看着衡宁拧开那瓶碘伏,有些紧张,手指都僵硬地蜷缩起来。
以前处理到这一步的时候,温言书都疼得飚眼泪,这会,哪怕是衡宁握着他的手,对疼痛的刺激还是让他一阵绷紧。
“别怕。”衡宁冷静地捋直了他的手指,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这个不疼。”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衡宁手边的碘伏已经缓缓倒上了伤口。
温言书先是下意识屏息,等药水落到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这确实并没有先前那般疼痛。
这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温言书看着伤口又开始胡思乱想,处理伤口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疼。
他又想到当年,自己一身伤痕累累被衡宁捡回家时,那人帮自己处理,也是温柔得差点让他睡过去。
难不成衡宁有什么抵御疼痛的独特魔法?
温言书刚开始胡思乱想,就听那人说:
“处理外伤不要买碘酒,要买碘伏。”
“碘酒酒精含量高,会刺激伤口。”衡宁用镊子夹起棉球,“碘伏更适合处理外伤,比较温和。”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都买错了,温言书想,原来自己真的不会处理伤口。
衡宁拿镊子夹起棉球、沾着酒精擦拭伤口的动作干净又专业,似乎这双手本就应当去做抚平伤口的事情一般,看得人舍不得移眼。
他真的像是个温柔的医生了,温言书忍不住想,现在的衡宁,还会想当个医生吗?
温言书不敢去问,这是他们之间不可触碰的禁忌,但凡还有些理智,他便知道自己不应当去问的。
于是他只拐弯抹角地夸赞了一句:“你真的好专业啊。”
衡宁没有吭声,直到伤口完全细致地处理完毕,他才抬起头,从那暖光中抽离出来。
那一丝柔和的温存便也暗了下去。
“我以前好像确实想当医生的吧。”
衡宁突然开口,让温言书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那人此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样的心境,不知道这预示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衡宁似乎没想那么多,只是非常平淡地陈述道:“但是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没来得及,也没必要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