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通讯录找到裴西洲的电话,发短信给他:【你去哪里啦?怎么最近都不回家?】
可是在点击发送的前一刻,她又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亲昵,像是妻子在家等待晚归的丈夫,于是又全部删掉。
最后她戳开【纯情小老弟】的对话框,发了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在不受控制地喜欢他。
【纯情小老弟】没有回,好像跟裴西洲一起消失。
市局禁毒支队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配合西南某公安局抓捕在逃毒贩。
会议结束,来自西南的缉毒警秦钊走向裴西洲,他年纪刚过五十,两鬓却已斑白,眉眼依旧锐利:“长大了。”
裴西洲颔首:“秦警官。”
那年他举报毒贩被毒贩察觉,快被找到家里的毒贩折磨致死,秦钊就在这时出现。
秦钊给他钱,叮嘱他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公安机关特情必须年满十八岁,你不行。
只是被生活逼到绝路的少年,不听人劝,不收人钱,冷冷撂下一句:“我只收举报奖金。”
而十年后,他们竟然可以并肩作战,秦钊心酸也骄傲。
他拍拍裴西洲的肩膀,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孩子。”
裴西洲难得笑,唇角轻扬,意气风发一如少年时。
“你穿警服,让我想起我的一名战友,”秦钊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年轻警官,“他叫顾长生,你认识吗?”
“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多岁,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儿,单看长相我会觉得你们是父子,因为真的一模一样。”
秦钊上次见裴西洲,还是裴西洲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他眼熟。
直到现在,看到二十来岁穿警服的他,才明白那股子熟悉劲儿从哪儿来。
因为他和自己的挚友、已经牺牲在禁毒一线的顾长生,眉眼轮廓身形气质都极为相像。
他明知不可能,但当他看着裴西洲,总有种故友站在自己面前的震撼。
裴西洲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轻轻点头:“警校时,顾警官是缉毒教材。”
太多年不见,秦钊又像个老父亲一样关心他的人生大事:“年纪到了,成家没?”
裴西洲:“没。”以前没想过,现在依旧。
生死都没有定数,何必去祸害谁家姑娘。
秦钊直视他的眼睛:“咱们这群人,不能见光,上报纸是‘某警官’,上电视是马赛克,死了没有墓碑,还要担心毒贩打击报复,直到现在我媳妇儿我闺女都不知道我在干嘛,她们以为我是派出所的老烟枪,天天处理社区纠纷,受伤都是被街坊邻里误伤……”
他无奈笑道:“作为一个过来人,叔叔给你提个醒,就算以后成家也要做好保密工作,能不说的就不说,这是保护。”
裴西洲无牵无挂,只是这个瞬间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一只不太聪明的狗。
她知道他的工作吗?如果赵老师没有告诉她,等德清街背后的毒枭揪出来之后,他是否要对她坦诚。
“线人来报,交货地点在城郊茶楼,想必那里已经遍布毒贩眼线。”
“收到。”
交货的两方,一方是本地人王某,此时已被警方控制,另一方,则是西南警方抓捕的久未露面的通缉犯。
裴西洲换下警服换上便装,这次他的角色是王某的“马仔”,将亲自去和毒贩“交易”,引毒贩现身实施抓捕。
他把装现金的行李箱合上,箱子提在手里。
宽大的军绿色外套衬得人像永不会降落的旗帜。
秦钊:“小心。”
裴西洲:“放心。”
裴西洲上二楼,在角落坐下,神色冷峻的一张脸,越是禁欲越是勾人。
他往后一靠,手肘懒散搭在倚在两边的扶手,两条长腿大喇喇敞着,闭目养神。
十二点钟方向的秃头男子,三点钟方向的中年妇女,九点钟方向戴假发的老头,都是毒贩的人。
这里是二楼,高度很矮,下面是树,他身后就是窗户,跳下去摔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死,对于毒贩而言,万不得已时是一条逃路。
晚上十点,茶楼外监测的秦钊通过对讲机道:“毒贩出现。”
裴西洲撩起眼皮,一双置之死地都不会有波澜的眼睛,目光沉着冷静且漫不经心,看向自己对面的人。
缉毒讲求“人赃俱获”,潜伏民警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毒贩踩上桌椅拼死从窗户往外跳,裴西洲紧随其后单手撑着窗沿从窗户一跃而下。
等秦钊一行人很快赶到,毒贩在墙角蜷缩一团,被手铐铐着再无逃脱可能。
裴西洲倚在墙边,一条长腿曲起,一条腿伸直,他歪头看着秦钊,无辜道:“走不了了。”
市人民医院灯火通明,南风下班从来没有准点。
护士台的小姑娘凑成一堆,不知道在神神秘秘说些什么,南风蹑手蹑脚凑过去。
她听了两耳朵,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都竖起来,这群小姑娘聊什么不好,非聊一些关于医院太平间的诡异事件。
她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手叫好了:“还有呢还有呢?多讲一点!”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一群同事一起讲故事那就是个故事。
可当她一个人下临近半夜十二点的夜班时,那些故事在她脑海开始循环播放,甚至还有了画面。
那个瞬间,南风无比希望走出医院大门,能像往常一样看到裴西洲的身影。
这样想着,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快步跑向医院大门门口……
没有他。
南风深吸口气,耷拉着小脑袋裹紧羽绒服往家走。
她生怕眼前冒出个不明物体,只好在心里哼歌给自己壮胆:“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返回市局的黑色越野车经过市人民医院门口,秦钊:“下去看看你的伤。”
裴西洲额头尽是冷汗,浑不在意道:“换家医院。”
秦钊:“这家医院怎么了?”
裴西洲:“没怎么。”就是医生喜欢哭。
南风给他清创缝合的时候认真得不行,转过身手就抹过眼睛,回家的时候眼皮都是红的。
他不想再看她哭。
后视镜里的小姑娘,小小一团,裹得像个雪人,闷着头往前走。
她的步幅很快,像是走着走着就要跑起来,还时不时向身后看,警惕性很高。
裴西洲:“开慢一些。”
开车的派出所民警王杨不知道原因:“怎么了?师兄你的伤不要紧吗?”
裴西洲手肘抵在窗沿单手撑着额头,冷静锐利的一双眼,映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明明暗暗。
和他一窗之隔的小姑娘,一边走嘴里一边在念叨什么,像是借夜晚无人注意,在唱歌给自己壮胆。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能吓得一哆嗦,拍拍心口,继续往前走。
回家短短的一段路,听完《太平间见闻一百零八讲》的南风,胆子都快被吓破。
她的小脑袋乱糟糟,浮着各种样式的阿飘,所以没有看到身后那辆黑色越野车。
冬夜寂静,路灯不算明亮,街边的灯一盏一盏关了下去,南风的身后却始终明亮。
那辆钢铁巨兽被昏黄的光线染上了一层温情,前进的速度始终缓慢。
在女孩不曾注意的时间地点,像温柔提刀的骑士,一直护送他的公主殿下安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