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裴西洲整个人都干净锋利坦荡无畏,肩背是剑,眼神是刀。

看你一眼,那泛着冷光的利刃直接就朝着心尖最软的地方剜下来。

南风琢磨不出来,他那股子难以琢磨的温柔劲儿到底是从哪透出来的,毕竟他从来都面无表情。

即使刚才说的是“上来吧,我背你”,下个瞬间,他好看的剑眉就已经微微拧起。

裴西洲微微侧头:“还是你想自己走。”

不要自己走,要大美人背!

他话音刚落,背上压下重量,隔着厚厚的她的羽绒服、和他冷硬的冲锋衣。

南风慢慢把手搭在他肩膀,不敢环过去,所有的痛感在那一秒钟全部消散。

裴西洲真的好高,被他背着的时候就更加明显,南风得以体验了一次近乎两米的空气。

为了照顾南博万的小短腿,裴西洲走得不算快,远远跟不上南风的心跳声。

她和狗狗大眼瞪小眼片刻,而后咬着下嘴唇偷偷笑起来。

除了青春期时对网友的朦胧好感,她从来没真正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子。

她的心也从来没如此生涩地跳动过,像是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那只小鹿似乎也想跳出胸腔奔向他,砰砰砰撞得她心尖发颤,她甚至感到自己的肋骨在疼。

甚至有一个瞬间,有句话就像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嗓子眼儿——

裴西洲,辞职吧,我养你。

但是她没有立场,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是什么结果。

裴西洲会干净利落地拒绝,说不定还会把背上的她扔到一边。

难得的温情时刻,她贪心地不想破坏,下巴轻轻抵在他肩上。

鼻尖有干净的冷香像雪后初霁,眼前是他柔软的黑发,往下,脖颈是象牙一般的白。

这段几百米的路可不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即使肚子真的好疼。

他们回家,身边不断不断有人经过。

小姑娘们先是看到裴西洲,年轻英俊的男人,瞳色偏浅睫毛浓密勾人不自知。

在擦肩而过的短短几秒,她们大脑飞快运转想要一个联系方式,而后再看到裴西洲后背上的南风。

那些欣喜发酵为嫉妒,最后落在嘴边变成一句幽幽怨怨的:“原来有女朋友了哦……”

南风的小脸贴在自己软绵绵的羽绒服衣领,又暖又热,小小声喊:“裴西洲。”

“嗯。”

“你背过别人吗。”

“嗯。”

“是女孩子嘛?”

“是。”

南风瞬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能让裴西洲背的女孩子,是喜欢的人?是小初恋?

她忍不住想象裴西洲学生时代的样子,她没有见过也不可能见过。

心里突然有点泛酸,而且酸得毫无立场。

所以喜欢是这样的吗?

听到他对别的女孩子好会难过,不能参与他的过去会遗憾。

所以自己是在吃醋吗?

可是他又不喜欢自己,他当然可以背过别的女孩子。

她好像不应该让他背,心动、心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时此刻全部乱糟糟绞在一起。

她想吃些甜的,她的外套口袋总是有糖,为的是给自己补充能量,又或者哄哭鼻子的小病人。

背上的小姑娘,小孩似的不老实,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裴西洲抿唇,刚想说再乱动就把你扔掉——

嘴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南风自己咬着一根,清甜的芒果味道,把另一个剥好的递到裴西洲嘴边:“张嘴,报酬。”

裴西洲微微偏过头,睫毛浓密,鼻梁挺直,鼻尖右侧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近看更是勾魂摄魄。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刚好看到他薄唇微张,润泽的粉色、很软,咬住她手里的糖。

南风心跳莫名一快,有种他咬在她指尖而不是棒棒糖的错觉,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他走得很稳,她又累又疼又困,可还是想说些什么,在他难得会耐心听她说话的时刻。

“裴西洲。”

“嗯。”

南风的眼睛慢慢、慢慢合上,最后几乎是睡梦中的呓语,裴西洲侧头去听。

背上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轻轻缓缓压在耳边:“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工作……都不要再受伤了。”

夜空低得触手可及,寒冬的枯枝萌生绿芽,旧时光兜头而来,场景在一瞬间变换到西南——

妈妈趴在他的背上,说裴西洲你不准哭。你要好好长大,长命百岁。

月光温温柔柔抚过他清俊的眉眼,身形修长冷淡至极。

裴西洲沉默片刻,在南风小脑袋落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时,低低应了句“好”。

-

临近年底,裴西洲越来越忙,以前是昼伏夜出,现在是神出鬼没。

有时候是几天不见,有时候是十几天不见,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他回来时不会告诉你,离开时自然也不会报备。

有时候南风回家,能看到凉掉的黄豆粉糍粑,也会看到刚买的糖炒栗子,但是他人已经不知去向。

每每她下班回家,都期待裴西洲会不会坐在沙发看书,怀里顺便抱一只狗。

可是玄关没有他缝着迪迦的黑色外套,心脏便不受控制下坠。

他们年底也要冲业绩吗?怎么这么忙。

这样连休息都不休息,身体不会垮掉吗?

南风发现,喜欢一个人让她小鹿乱撞心潮澎湃,但也是有后遗症的,比如她丢失了她优越的睡眠质量。

以前又忙又累一天下来,她洗个热水澡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可是现在,闭上眼睛全是裴西洲。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能一笔一笔勾勒出他清晰的剑眉,锋利如刃的凤眼,最后在他鼻尖点一刻很淡的小痣。他的剪影干净清澈像雪山,没有一处不锋利,又没有一处不温柔。

这里是他家,空气里有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沐浴露又或者是洗衣粉,被阳光一晒就格外清冽。

她又想起他背自己回家,在寒冷的冬夜,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都很有耐心,鼻尖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客厅有猝不及防的声响,南风呼吸一凝掀开被子下床,手落在冰冷的门把手又迟疑,飞快把头发扒拉整齐才开门。

她装作起夜的样子走出卧室,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往玄关的位置飘。

客厅并没有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是南博万不老实打翻了吃饭的小盆,无辜地看向她。

南风瘪了瘪嘴角,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