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从没见过比裴西洲更冷淡的人,她和他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至今不知道大美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也从没见过比裴西洲更温柔的人。
明明说让她搬走,却不声不响装了小夜灯;
明明不喜欢狗狗,却在半夜蹲在狗狗面前温温柔柔说话;
明明也不喜欢自己,却在她遇到医闹时、在她面前死亡时,一次又一次带她逃离。
他好像还拥有哆啦A梦的口袋,总能从里面拿出她想吃的烤地瓜糖炒栗子黄豆粉糍粑。
她一次一次在医院碰到他绝非偶然,是在医院附近发生恶性案件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接她回家。
对她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房客都闷声不吭温柔至此,这样的人,如果以后有了女朋友会怎样?
肯定会宠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是这都与她无关。
这样温柔冷淡暴躁傲娇的大美人,南风光是看着就心里发痒,完全没想到,裴西洲会温温柔柔说一句:“哄哭鼻子的南风医生。”
她那颗蹦蹦跶跶的小心脏,一下子就像是被泡在了温泉水里,软绵绵的。
她以前一直很讨厌别人摸她脑袋来着,可当裴西洲修长漂亮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她能闻到他毛衣袖口清冽的冷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朋友,甚至还想像只被rua毛的狗狗,在他掌心轻轻蹭蹭。
她脑袋里又蹦出那两个打架的小人。
一个小人脸颊红红:“呜呜呜是摸头杀!揉揉脑袋的大美人好温柔好喜欢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
另一个小人怒目圆睁:“你喜欢个锅铲铲!你白天医院上班晚上天桥底下说书养他吗?你这个小同志思想不太对劲!”
第一个小人占据绝对高地,一脚踹翻了那个逼她下头的小人。
天气放晴,太阳初升,暖融融的日光落他一身。深蓝色毛衣材质柔软,宽宽大大挂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让人很想从他身后抱过去,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跟他看起来一样的冷。
南风赶紧移开视线,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
裴西洲完全没把手臂那道口子当回事,反正死不了,受伤时穿的衣服已经放在洗衣机洗干净,现在挂在阳台。
宽大的黑色外套,袖子上臂位置被刀划开一道。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自然不可能说扔就扔,裴西洲看着破掉的袖子,初步判断还有挽救的可能。
他默不作声从柜子中找出针和线,旁边鼓着腮咬糍粑的南风瞬间呆住,这纸醉金迷的高岭之花还会这个呢?!
裴西洲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拿枪时枪法一绝,公安系统内部考核比武永远百发百中,远在几十米之外能一个点射射断犯罪分子杀伤武器的引线,而现在,他把身残志坚的外套摊开在长腿上,手里拿着针线,微微蹙眉犯了难。
他眼睫低垂鸦羽一般,薄唇抿成一线,南风突然想起手工课上手足无措的小朋友,莫名觉得他这副少年人的样子有些可爱。
裴西洲非常别扭地把针戳进衣服里,南风倒背着小手走近,忍不住“啧”了声:“你这是缝了些啥?给我。”
裴西洲犹豫了下,对上南风难得认真的目光,把衣服递给她。
洗衣粉的味道干干净净、香香的,南风的心莫名有些发软。
匕首就是划烂了这两层布料划在了他的身上吗?
她克制住在脑海还原裴西洲受伤场景的冲动,把衣服展开看了眼,如果直接缝,针线歪歪扭扭,肯定不像样子,配不上她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帅哥。
“你等我一下!”南风跑回房间,没一会就抱了一堆贴布出来。
她把卡通贴布展开放在茶几上,眉眼弯弯问裴西洲:“钢铁侠还是奥特曼?”
这些卡通贴布,是在医院的时候用来哄小朋友的。小朋友怕打针怕吃药总是哭,她就会给他们往病号服上缝一个他们喜欢的卡通人物,告诉他们:“不准哭了哦,钢铁侠叔叔看着你呢!”
裴西洲人高马大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毛衣领口松散,露出白T恤领口和锁骨端倪,让人视线忍不住落在那上面,他连喉结的线条都冷淡,像是雪山坚硬的尖。
雪山裴西洲俊脸清冷如常,声线平静冷淡:“我要迪迦。”
他看向她,浅色瞳孔里有些微不可查的期待,偏故作冷漠又道:“两个。”
南风差点被冷着脸的裴狗狗萌坏。
简直像个见到玩具的别别扭扭的小男孩。
他又冷又乖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有点想喊救命……
南风的小心脏不受控制扑通扑通跳起来,她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裴西洲嘴角轻轻抿起微小不计的弧度,近乎灼眼,他抬手揉了下鼻梁,又回归平直。
衣服缝好,裴西洲穿在身上。
南风和他手臂位置的奥特曼对视片刻,咬住嘴角笑起来。
她眼睛像新月:“你要出门嘛?”
裴西洲:“嗯,去上班。”
南风心尖猝不及防被小刀戳了一下:“可是你伤还没好呢……”
她的声音不再底气十足,因为全是私心,她不想他去。
裴西洲:“不要紧。”
这是何等爱岗敬业啊?
现在他们这行已经内卷成这样了吗?
见她眉心微微蹙起,裴西洲面无表情道:“我又不用胳膊上班。“
如果换做以前,这句话听在南风的小耳朵里,也就只有个字面意思。
但是现在,她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是不用胳膊!但是你也没必要跟我说吧?!
我并不想知道啊!我还是个黄花小闺女啊啊啊!
除了脸红,她还有点小学生的胜负欲,心道,这可是你先跟我开车的啊,你以为我不会开吗?
她双手攥拳梗着脖子直视他的眼睛,不肯服输道:“我明白,就‘坐上来,自己动’呗。”
哼,谁不知道怎么的。她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虽然脸皮比自己想象中要薄一点、不争气一点。
裴西洲微微怔住,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再胡说八道就把你头给拧掉。
门就被“哐”的一声带上,只剩空气悠悠震颤。
门外的裴西洲,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莫名想起网友跟他说的:她就是馋你的身子!
门内的南风气鼓鼓往上吹了口气,吹得小刘海乱飞,莫名其妙,不是你先胡说八道的吗?!!气死我了!
那天,全支队的人都看到裴西洲手臂位置有一对手牵手的奥特曼。
大家经过严格培训,不该笑的时候宁可把嘴唇咬豁,也不笑。
裴狗狗是谁啊,简直就是那群缉毒犬的老大,一个人端掉一个贩毒团伙你敢信。
倒是也有个不怕死的小迷弟,看到他就开开心心跑上前立正站好:“裴师兄!”
来市局的派出所民警王杨见到偶像,兴奋得小脸红扑扑:“师兄,你这儿缝了个啥?”
他手指伸过来戳戳,被裴西洲躲开:“别碰。”
裴西洲垂眸,看那细细密密的针线,眼前蓦地浮现南风小小一团窝在沙发上,认认真真给他缝衣服的样子。
“不好意思忘了你那受伤了,”王杨挠挠头,“伤好些没?记得去医院换药,不要发炎。”
裴西洲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家里有个医生。
这天难得能准点下班,禁毒支队的小伙子们走出市局大门,一个比一个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