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第122天

这消息太过骇人, 焦作既惊且喜。惊的是王爷身世之曲折,喜的则是如此一来,他们再出兵, 便是名正言顺。

若是不是先帝弑兄, 如今这皇位,合该是他们王爷的。

焦作低垂着头, 眼底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然而李凤歧却只是将那副画像抓在手中静静看着, 许久未置一词。那画上的男女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女人温婉清丽,男人龙章凤姿。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眼神温柔。这是一对极恩爱夫妻。

也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回忆着焦作的话, 搁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攥成拳, 青色筋脉根根暴起。

一开始猜到自己的身份时,他对已故的先太子与太子妃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对他而言, 实在太过陌生, 在他心底几乎掀不起丝毫波澜。所以老王妃不愿说,他也就不逼问。只按部就班地腾出手后,才叫焦作去查。

可焦作带回来的寥寥数语, 却叫他从中窥到了生母的决绝与爱护之意。

在东宫走水之前, 嬷嬷便已经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离开,先太子妃定然是得知了消息,也知道没了夫君庇佑, 自己与孩子都难逃一死, 所以才用自己的性命做了局。她命心腹将自己的孩子送走, 去素来交好的永安王府求助, 自己却甘愿留在了火海之中。

焦作的话语被他构建起了的当时情景, 李凤歧垂着眼, 心中被怒火充斥,颈侧爆出青筋,呼吸沉且重。

叶云亭叹息着握住他的手,没有多余的劝慰言语,只另一只手一遍遍在他绷紧的脊背上轻顺抚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需要的不是言语劝慰,而是陪伴。

如此过了许久,李凤歧绷紧的身体才微微松懈下来,他紧紧反握住叶云亭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

沉默片刻,才勉强收敛情绪,装作平静地问:“韩蝉那边呢,可有查到什么?”

然而微哑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压抑的情绪与内心的不平静。

焦作暗中叹了一声,道:“韩蝉那边倒是查到了些东西,不过却有些蹊跷。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误导我。”

接着他便将蹊跷之处一一挑了出来:“韩蝉并不是赵氏遗孤,他虽从前不在上京,年纪也对得上,但确实并不是赵家人。而且我得到的消息若是没错,他在考取功名进入东宫当西席先生之前,只是个出身寒门的教书书生。与先太子没有任何交集。”

这事说来就十分怪异。

从王爷处他得知,韩蝉该是先太子旧部。而他在上京那些时日,知道赵氏翻案也是韩蝉一力引导,目的便是为了牵扯出先太子谋害一事。这所作所为,怎么看也该是对先太子忠心耿耿的旧部所为才对。

可按照韩蝉这大半生的轨迹,他与先太子并没有任何交集。

“属下怀疑韩蝉的身份可能有假。而且除了属下,暗中还有另一拨人在调查韩蝉。”焦作道。

只可惜两拨人将韩蝉的祖籍还有过往翻了个遍,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所以焦作才一直觉得蹊跷。

李凤歧却是抬了抬眉:“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查?”

“是,但属下查不到那拨人的来历。”

叶云亭却是看了李凤歧一眼,迟疑道:“会不会是李踪?”

“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李凤歧与他对视一眼,肯定了他的猜测。

而同一时刻,皇宫之中,李踪也确实在听隐龙卫禀报消息。

隐龙卫,乃是北昭帝王手中代代相传的一只秘密力量。他们平日并不在宫中,只有帝王需要之时,才会受召而来。他们隐藏在暗处,除了历代帝王无人知晓,是帝王手中最后的一把利刃。

所以也无人知晓,李踪命隐龙卫在调查韩蝉。

隐龙卫统领单膝跪地,汇报查到的消息:“属下并未查到韩蝉与先太子有交集。”

“怎么会没有交集,不可能。”李踪闻言却是喃喃一声,笃定道:“定然是你们漏掉了关键的地方。”

他太了解韩蝉了,这个人就像一捧雪,白的刺眼,冷的彻骨。世间生灵都入不了他的眼。但这样一个人,却为了给早就亡故的先太子报仇,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了十七载!

李踪闭着眼,一遍遍回忆着韩蝉的生平,而后仿佛抓到了什么,陡然睁开眼来:“你说他十二岁考秀才,十五岁中解元,之后却不再参考科举,在昌县当了三四年的教书先生,那为何他会忽然参加科举?”

十五岁的年纪参加乡试中了解元,次年三月便能参加会试与殿试。可韩蝉却并未参加,反而只留在昌县当了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如此沉寂三四年,少年解元的名声也跟着散去,无人再在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