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一望着窗外,从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顺滑柔韧的红发随意地披散,样式简单的蓝色长裙在腰间收拢出极瘦的弧度。就这么看上去,纤细美好得甚至显得有些孱弱。
张楚当然知道那是绝对的错觉。
“……苏小姐,那边说还有十分钟到。”
他犹豫再三,还是尝试着张口吐出一句话。
说完,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屏气凝神。
苏木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楚呼了口气,松开掌心,又偷偷地瞥一眼。发现她转过来了一点,仍然望着窗外,自己这个方向刚刚可以看见半面侧脸。
那双幽绿的眼眸平视着外面,神情安静,让人无法窥测到她在想些什么。
张楚识趣地不吭声了,放轻呼吸和她一样静立等待。
苏木一望着窗外暖洋洋的光线,心里无边际地想着,从这里出去,穿过山林、长湖、沼泽,就该是那座盘根错节在地下的巨大监狱了。
置身于草长莺飞、温暖明媚的阳光下,她却忽然觉得似乎还是那片空茫茫刮着寒风的雪原更来得纯粹。
不知名的野花开满河畔,香气温柔。但苏木一轻轻嗅闻时,脑海里想起来的却是昏黑的森林、木棚、鹅毛大雪里升起的咕噜噜的沸腾白烟,微绿的水,和白烟里裹着的针叶特有的清苦味道。
还有那团窝在身边的热乎乎的身影,凑得很近、笑容很大、声音很大,那人喜欢大狗似的贴近她蹭她,喜欢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喜欢叨叨絮絮的和她说话。
一年又一年,创立了银河学院,收拢了这么多的人。站在这片高墙里最高的校长室里,众星拱月,苏木一却越来越感觉着,要比雪夜里的森林里更来得冷清。
周围的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像是看一个人,而近似于一种高高在上的符号,一种对“神”的敬畏。
每一次苏木一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乌泱泱攒动的人头,她挥手播撒莹蓝的光点,扫过那一双双仰望的眼睛,有顶礼膜拜、有惶恐畏惧、有茫然瑟缩……苏木一在这些目光里找不到自己的倒影。
后来,若非必要,她便渐渐的不愿意再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她开始少言寡语,深居简出,独自一人住在河谷的深林中,每天在清晨无人时从湖畔来到校长室,傍晚时回到她的木屋,仅有的几句交谈也只在与奥戴尔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