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睡过一宿后，何修精神头恢复了不少。他今天穿了一条深灰色休闲西裤，配浅卡其色衬衫。衬衫上有一排白晶晶贝母扣，映衬着漆黑眼眸。
叶斯靠在门口，忍不住冲他吹了声口哨。
“干嘛。”何修有点好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
“想你以后进入设计所样子。”叶斯笑起来，“别说，上次路过那家设计所，里头出来人还都是这样。半商务半时尚，很诱惑。”
何修没忍住乐出了声，“很诱惑？”
“在男朋友眼里看是这样。”叶斯认真地说，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出发吗？”
何修轻轻吸了口气，点头，“出发。”
车上，何修一路都在用平板电脑看图。
白色背光，黑色线稿，手指放大细节一点点看。
屏幕上是一座六层六芒星大楼，在独特设计下，线条硬朗而圆。楼顶星星点点光源标注，一眼看过去仿佛能想象到夜晚璀璨。
叶斯在旁边瞟了两眼，嘶了一声，“你真交了这幅，最具意义作品？”
何修点点头，“当然。”
汉堡大楼何修做了足足五年。每次去新地方采景，他回来都会对设计进行修改，改得狠时候会全局推翻。何修说，他希望别人一眼看上去能笑着说，这楼怎么像个汉堡似。但仔细看两眼又会被吸引视线，觉得它真巧妙真好看。
叶斯曾经以为何修毕业设计会交这一幅，但没有，何修一直觉得这幅是他私藏，要到有名气了之后再拿出来给人看。
这次也是被面试官逼迫。
叶斯偏过头看男朋友好看侧脸，抑不住地翘起了唇角。
何修好像一直这样，闷骚，会把跟他有关东西设定为私藏，轻易懒得给人看。
“等会面试官如果问我设计初始灵感。”何修忽然出声，“我就实话说第一次和我喜欢男生出去玩，一起吃汉堡，他随口拿汉堡作比喻鼓励我学建筑，可以吗？”
叶斯笑着搓搓他腿，“当然可以，你别太紧张啊。”
“我不紧张。”何修垂下眼，“我就是有点抵触跟别人说这些事，但又不好说谎。”
初始灵感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是一个设计灵魂。
何修认真地叹了口气，闷声说，“我有点后悔了，不该这么实在，该找个其他作业交上去。”
叶斯使劲憋着笑，只听何修还坐在那闷闷自言自语地嘟囔，“我就是看见邮件里‘最具意义’四个字一下子冲动了，真烦，想到等会儿面试官会从各个角度来挑剔我汉堡大楼……”
“没人能挑剔你汉堡大楼。”叶斯把手放在何修腿上，认真地看着他，“相信我。今天面试最有可能结果是，面试官对着图从头夸到脚，你在旁边反复说小意思。”
何修没忍住乐了出来，哎了一声。
目送何修兑换临时通行卡进入通行阀，叶斯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在公司大楼下咖啡馆坐着。
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但这次来仍然觉得很新鲜。
来来往往什么人种都有，大家多半跟何修今天穿一样风格，干练而精致，拿着咖啡和平板电脑来去如风，嘴里讨论着各种设计细节。
严谨和艺术交织在一起。跟医院迥然不同画风。
叶斯喜欢这儿，坐在这里看着这座楼和楼里人都在闪闪发光，男朋友以后也在这，会慢慢变成最发光那个人。
也许真会有汉堡大楼，以何修脾气，等他有能力把楼落实时候，他一定会这样做。
叶斯啧了一声，点了一杯最甜咖啡，又点了一块巧克力蛋糕，打算用手机看临床笔记，在这踏踏实实消磨一上午。
十二点刚过，楼里就陆续出来了人，叶斯看了眼手机，何修还没动静。
约定好面试时间是到十一点半，比说好晚了。
这是个好兆头，据说面试时间长，要么是候选者一般，但面试官在犹豫，所以多挖掘一下闪光点。要么就是优秀且让面试官产生了兴趣，希望多聊。
叶斯觉得何修实在不该是一个让人犹豫。何修他们系主任说，如果今年何修都进不去这家设计所，估计这家今年又不招应届生了。
叶斯正琢磨着，手机突然亮起来，屏幕上显示何修发来一条消息。
一个字：喵。
叶斯眼睛一亮，正拿起手机要回，余光里就瞟见一个熟悉身影，推开咖啡厅另一侧玻璃门，向他这边走来。
“面完了？”叶斯看他一眼心里就有了底，笑起来，“面上了！”
“嗯。”何修点头，随手点了杯咖啡，然后挤在叶斯旁边坐下。
他看起来依旧风度淡然，但熟悉人却能看出来黑眸中跳动开心。
比如男朋友，男朋友肯定能看出来。
“终面官是设计所大中华区boss，三十多岁，特别有才华。”何修大概是口渴，把叶斯放在桌上咖啡一饮而尽，放下咖啡杯，黑眼仁晶晶亮，“他说，他非常、非常喜欢我汉堡大楼。”
叶斯听到这里已经压抑不住地笑了起来，何修像个得到夸奖孩子，满脸意气飞扬。
“他真非常懂。”何修接着说，“我所有设计理念他都能感受到。他说一眼看上去简单大气，但越仔细看越感受繁密精妙，光源、线条、材质，整个环境优秀得……”
“哎。”叶斯忍不住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何修停下，跟上来端咖啡服务员微笑说了声谢谢，等人走远了才继续说，“哎，反正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建筑一直在讲，环境、功能、形式，他说这三点我都做到了，而且颇具所里风格，建筑有情感。”
“嗯。”叶斯点头，喝了口何修咖啡。
苦，巨苦，但喝起来特别香醇。
何修长叹一声，嘟囔着说，“他还很喜欢汉堡这个理念。我说楼顶光源其实是还原汉堡上芝麻，他都笑出声了，还说精妙建筑没必要寻觅高深理念做出口，我太认同了。”
今天何修说了好多话，就连叶斯都觉得很少见他这么兴奋过。
高考出分那一晚，何修似乎都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淡漠。
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不仅有精妙头脑，也有一股浪漫主义。高考压抑了他浪漫主义，但建筑不会，建筑把这二者结合了起来，所以何修就应该是学建筑。
叶斯啧了一声，使劲在何修腿上摁了摁，“汉堡大楼，什么时候盖？”
“等我能盖，立刻就盖。”何修眼睛放着光，“你信我，答应要盖，我记得呢。”
“嗯，我信你。”叶斯垂下眼，轻轻勾着唇角，“学神说到必然做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