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特别不能理解那些动不动就花一整节晚自习研究成绩单人，看清自己成绩就得了，管别人干什么。但这会他算是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前面有几个人，到底比自己强在哪了。和后面拉开多大差距，会不会下次就被超过。如果某科某两道题没有马虎，加上失掉分，又能在什么位置……
他有些机械而又完全下意识地算着分，算到最后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对着一张成绩单照片看了快二十分钟。
其实每一科分数都跟他自己估差不多，甚至更好。这次期中考跟之前不一样，之前是出来后使劲回忆自己写了几道大题，这次是记住了有哪几道题自己没算出来或者没来得及算。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自己知道，有多大进步，自己也能感觉到。
但名次确实下降。四班精英们不是说说，分班考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安全感，所有人都在使劲学，跟自己较劲，跟身边人较劲，跟错题较劲……大家都在往前冲，哪怕他也冲了，却还是在队伍里无声无息地往后挪了一段。
叶斯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了，猛然对上白亮日光，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眩晕感。眩晕过后是有些口渴，放在上辈子他会惊慌起来，觉得自己又心颤了。但这次他知道不是，就是心里太憋屈，再加上确实有点被搞懵了。
叶斯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痛，半天没说出声来。
他扭头看向何修，却见何修低头看着游戏机，两只手快速按着，似乎在挑选什么装备。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头顶蝉叫太吵，叶斯突然皱起眉，觉得心里很烦。
“你能不玩了吗。”叶斯说，无意识地攥住自己手指，“我考砸了，你看到成绩单了吗。”
“马上。”何修没抬头，而是加快了按动动作。叶斯盯了他一会，原本那丝烦突然被点着了似，瞬间变成了愤怒。
叶斯猛地伸腿在台阶上蹬了一下，没弄出多大动静，反而把自己脚腕硌了一下。他嘶一声，“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靠，何修，你敢不敢游戏机放下？”
何修听到这终于停下了按键，抬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一瞬间，叶斯突然感觉自己嗓子眼里哽了一下，眼眶涌起一股酸胀，太阳穴嘣嘣嘣跳着痛。
原本只是一点点不甘和失落，被令人烦躁午后和只知道玩游戏何修彻底点燃，变成很多很多愤怒，甚至还有些令人没面子委屈。
叶斯指了他一下，“你他妈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啊，知道三十七什么意思吗，我在往下掉，还他妈自主招生，自主招个屁生。这周末补课你自己去吧，我就在家……”
叶斯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他猛地低下头去。
真他妈没劲透了，一个曾经老大因为自己考试没考好就磨磨唧唧，控制不住情绪，说些小学生才会说出来气话，还给喜欢人摆脸色看。
叶斯看着地面，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力，“对不起同桌，我不该拿你撒气，我只是……”
“好啦。”何修伸手过来放在他头顶，在有些扎手头发上顺了顺，“又炸毛了，顺下去，顺下去。”
何修语气依然很平静，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笑意，把游戏机伸到他前面说，“没玩游戏不管你，我给小人做了一件新皮肤，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话我就到老地方去重新截屏发给你，你换上新手机屏保，下次肯定能考好。”
叶斯对着屏幕愣了一会。
他其实压根对游戏不感兴趣，但何修这么一说，他就下意识地把游戏机接了过来。
确实是一件新皮肤，准确说，是套“叶卡丘”皮肤。
小人穿黄色斗篷，斗篷是带帽子，两只皮卡丘耳朵垂下来，其中一只还折了一下。斗篷背面画着闪电标志，落款是“叶卡丘，继续前进！”
无论是帽子上耳朵，还是斗篷上独特文字，都昭示着这绝不是一件游戏自带皮肤。
叶斯懵了足足十秒，那股震惊把退步烦闷都暂时冲没了，他懵逼地看向何修，“怎么搞出来？你写了个bug？”
“说什么呢。”何修笑着在他头顶又捋了一把，淡然道：“游戏里有高级道具，可以炼化各种属性武器，也能用来自定义皮肤，总之就是万能，懂吧。”
叶斯懵逼地点点头，摁着小人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突然又觉得不对劲，猛地扭过头，“你把勇者之心给炼了？？”
何修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而后又不确定地问道：“你觉得这个斗篷好看吗？哎你刚一直催我，我本来在纠结那个落款是居中还是放在右边，我……”
“同桌。”叶斯打断他，把游戏机放在腿上，伸开了双臂，“来抱。”
何修淡淡勾起嘴角，倾身过来用力抱住了叶斯。
没有任何暧昧意味，一个实打实拥抱，用力且踏实，身体间毫无遮掩地贴合接触，代表着最真诚信任和安慰。
何修捋着叶斯后背，轻声说，“这些都是过程。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呢，哪有那么多一路直上。你现在觉得是很严重打击，但其实以后回头看，都是爬坡路途中小小跟头罢了。”
何修声音仿佛有种温柔魔咒，叶斯一下子觉得心软了下去，那点不高兴被扫空了，他吸吸鼻子松开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睛。
“叶神没哭啊。”叶斯说，“就是有点被气得想哭，但是憋住了。”
“我知道。”何修连忙点头，“叶神巨冷酷无情一人，怎么可能哭。”
“靠。”叶斯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给自己人设？”
何修勾起嘴角，“之前看到你在演算纸上随手划拉——叶·冷酷无情□□|炸天·斯。”
叶斯瞪了他半天，终于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笑了出来，“……靠啊。”
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何修往叶斯那边挪了挪，跟她挤着。
“呐。”叶斯突然又干巴巴地说道：“勇者之心……肝了那么久拿到，就这么炼了件衣服啊。”
“没关系。”何修搓搓他腿，“公主在很远地方等着我，路程这么远，失去总有再重新拿到一天。”
叶斯耳朵尖动了动，偏过头看着他。
何修笑，“勇者之心花了就花了，再去努力找下一个。反正最后能救出公主就行，管他折腾多少次呢，来日方长。”
“我知道了。”叶斯声音又有些瓮，看着自己手掌心说道：“继续前进吧。”
何修笑，“这游戏太耐玩了，估计要一直到高考才能通关，我玩时候你能陪着我吗。”
叶斯点点头。
“那我肯定也会一直陪着你。”何修说，攥了攥他手。
“行了，这还有个考了一百……我一百多少名来着？反正倒数第一，倒数第一给你垫着底呢。”何修叹口气，按了下游戏机截屏键，发到自己手机上，嘀咕道：“实在不行咱俩高考后一起去给坎爷live当黄牛票贩子行了吧？”
叶斯被他逗得突然笑出了声，虽然何修说那种景象不可能存在，高考于他是生或死鬼门关，但他这一刻听到这种话竟然不觉得紧张，反而很轻松。
“行，实在不行就去卖票。”叶斯点点头，偏过头看着何修。
明晃晃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打下来，但何修侧脸却全在阴影中，沉静而温柔。
“同桌。”叶斯突然听见自己低低声音，“你真是太好了，好让我想亲你一口，怎么办。”
何修正绕耳机线动作停顿下，却没抬头，听着自己突然急促起来心跳，镇定地笑笑，“我一直不都这么好吗。想亲就亲呗。”
叶斯没跟他客气，在他话音刚落下一瞬间，就把脸伸了过去。
两人之间距离飞快缩短，迅速到谁也没有临阵脱逃机会，叶斯快碰到何修脸时候就把嘴撅了起来，在他嘴角——不久前何修舔过一样位置上——使劲嘬了一口。
吧唧一声，还他妈带响。
何修整个人处于巨大空白之中，脑子里酥酥像在过电流，与此同时能感觉到自己智商飞快流失中。
叶斯亲完后直接手伸过来在他脸上大力揉了揉，说道：“刚才我冲你发脾气不可以记仇。”
“嗯。”何修茫然地看着面前空气，“好……不记仇……”
叶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紧张得眼睛发花。
“靠。”他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真他妈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