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真听到这话心里可真复杂了,沈瑶不止聪明,还很敏锐,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姐,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但还是想问问,我听说你心智上有些问题,可是看着并不像。”
沈瑶没想到她会是问这个,怔了怔道:“从前确实是,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事实上她许久不刻意装傻了,家里人也都对外透过她已经好了的消息。
贺真听着已经是好了,心里还是觉得沉重,她妈那一句姑娘长得漂亮那基因指定好,和陈云那句傻子很容易再生出傻子来反反复复在她心里交替响起。
她面色纠结,沈瑶于她而言是刚认识一天的女孩子,是她哥喜欢的人,她也喜欢。
可是如果真存在遗传问题呢,她一时头痛,这样大的事瞒着爸妈她是不敢的,不瞒着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她爸妈一定会反对,尤其是她妈,职业就是医生,对遗传学会更在意。
沈瑶看她面色不好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不懂遗传学,可到底也隐隐预感到一些什么,心往下沉了沉。
从前大概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被人挑拣被人嫌弃,她心里滋味难言,推了推那袋贺真没碰过的饼,说:“不饿吗?拆了吃吧。”
贺真摇了摇头,说:“我哥给刚子的,你们留着吃吧,带了挺多过来的,我一会儿回去吃也一样。”
心里百般纠结,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说什么都残酷,跟沈瑶告别说先回去吃早餐。
沈瑶送她出了门,回到屋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贺时大概还不知道她现在好了,但知道与不知道区别都不大,以为她是个傻子,他不也动心了吗?就算她现在好了,贺家就不介意吗?都是一样的。
她抛开脑子里纷繁的杂念,重新学起这个世界的文字来,因是沈刚用过的旧书,生字上都有标注拼音,她自己学着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贺时回来的时候,贺真半句没提陈云来过,只是注意到他脚上的布鞋,有些奇怪的问:“哥你皮鞋坏了?妈让我给你带了鞋票的,要不要到市里再买一双?”
贺时摇头,“布鞋穿着舒服。”
小丫头第二双还没做给他呢,他去买鞋的话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双了,所以眼下是肯定不能买的。
贺真心里有事,也没太关心贺时的琐事,在村里又住了两天,在来沈家村的第四天早上还是去市里了,她跟贺时说的是自己去逛逛买些东西,贺时要陪着她一起被她拒绝了。
贺真并没有去买什么东西,而是到医院直接找的刘菁,闲话家常只说来看看她,最后问到心智有问题的人好了以后结婚生子,孩子遗传到这种病的概率大不大。
刘菁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真随口道:“这几天在我哥插队那村里住着,村里有个人是这么个情况,听说我妈是医生跟我打听呢,这不看见刘姨您就想起来帮着问一问。”
刘菁笑:“小姑娘呀就是热心肠,从医学角度来说是有一定的遗传概率的,但这个东西也说不定,有些人运气好,生下的孩子也聪明健康。”
贺真点点头:“这样,那我回头告诉她,谢谢刘姨了。”
~
离开江市人民医院,贺真心里那一丝侥幸的念头终于被打破,找到邮局给她妈办公室去了电话。
等了几天信的梁佩君听到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像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激凌凌透心凉。
贺真心里到底觉得愧疚,对她二哥,也有对沈瑶的,她想了想,说:“妈,沈瑶长得特别漂亮,性子也好,很温柔那一种,我前两天看到她在自学,一手字比我写得还好,妈,她现在已经好了,我哥没承认喜欢她,但是我觉得,哥他应该是很喜欢沈瑶的,一开始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否认,后来我想,他可能是怕妈您反对。”
梁佩君对于沈瑶有多漂亮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千好万好都抵不过她曾经是个傻子的事实。
“真真,这事你别管了,也别让你哥知道你跟我说过沈瑶的事,他要瞒着,你就当不知道好了,你在那边再呆几天,还是等着跟邢辉一起回北京,你哥的事我得想想。”
梁佩君挂了电话,办公室里也呆不住了,拿了手包就往财政部找贺安民。
贺时找对象她高兴,但绝对不能是一个那样的对象,哪怕只有很小的机率会出现遗传问题,那样的结果她们也承受不起。
贺真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喉间发涩,她妈的想想,绝对不是考虑要不要同意她哥和沈瑶的事,而是怎样不动声色的让他哥离开沈瑶。
她想起沈瑶心里有些闷,她如果知道她做的事,大概不愿意再拿她当朋友相处了。
虽然可能后面没有相见的可能,但这么想一想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其实沈瑶哪里需要等知道得那么具体,贺真还留在村里,但连续两天没找她,她心里就有数了。
大致也能猜到原因,失落是有的,太难过倒没有,她和贺时之间的事,她更在意的是贺时的态度。而且,她确实对贺时有些心动,但远不到非君不可的地步,贺真没上门,她该怎样还怎样,事情会是怎样的走向,她就安静的等待就好。
沈瑶这一等又等了两天,这天上午九点,村大队的喇叭响起来,“请知青贺时听到广播往乡公社革委会办公室去一趟,你的家人十一点会来电话。”
这广播连续播报了三遍,沈瑶坐在家里也听到了,心中生出终于来了的感觉。
贺时来插队两个月,这是头一回家里人打电话过来,还是打到了乡公社那边,想着贺真也在,怕是他妈要交待怎么送贺真回去的事,骑自行车把贺真一并带上了。
贺真有些忐忑,在乡公社坐了一会儿,等到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比贺时还紧张一点。
贺时接了电话,是他妈打来的,梁佩君的意思是,趁着这次贺真要回北京,让他也跟着回去。
“在乡下混着能有什么作为,当真学种地插秧吗?锻炼了两个月也可以了,也是接受了贫下中农再教育了,回来进体制里正儿八经为老百姓做点事。”
贺时哪里肯听,别说他本来就不喜欢体制内,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怎么会愿意回北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