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知几乎没有多想,就把女主的名字说了出来:“是于雅吗?”
“嗯……”傅文石把双手并拢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忐忑,“我……她父亲来找我了,说让我最近离于雅远一点儿,我们两个现在都是准备高考,忙着学习的时候,谈恋爱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
听完傅文石的复述,孟明知稍微一思忖,就明白了于雅父亲的意思。
就是找了个委婉的借口,把于雅和傅文石分开。
现在于雅估计也被关在了家里,很难出来,傅文石甚至不清楚于雅那边的态度,因此感觉到彷徨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他们两个怎么说也是男女主,肯定是情比金坚,不会出任何大问题的……最多就是路上遇到一点儿小阻碍而已。
想到这里,孟明知安抚地拍了拍傅文石放在桌面上的手:“傅哥别太担心,于叔既然没有把话说绝,那你和于雅就还有可能……而且于雅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她既然说过要和你在一起,就肯定能等着你的……你别担心了,实在不行高考的时候找到于雅问一问。”
“于雅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
傅文石抬起头来,凝视着孟明知。
可是于雅对他就狠心过啊,当时他们两个在村子里是最恩爱的一对,于雅更是曾经牵着孟明知的手向大家承诺,说就算是父母把她打死,她的鬼魂也要和孟明知在一起。
当时他就站在不远处帮一个人家修房子,那家的女主人一面唾弃着于雅的不要脸,脸上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对爱情的羡慕之意。
傅文石有些好奇地出去看了两眼,就见孟明知和于雅正手牵着手,于雅骄傲地抬起头来,孟明知却低头抿着嘴微笑,握着于雅的手非常紧。
……现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傅文石动了动嘴唇,有很多话想要和孟明知说,但他一会儿觉得现在的孟明知已经不需要回忆过去了,一会儿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和孟明知谈那些事情。
……算了。
傅文石反手握住着孟明知的手掌,感觉他的手就像是一块光洁无暇的玉,带着一点儿温润和冰冷,用着某种不知名的方式,狠狠地侵袭着他的心脏。
“明知,我们都要努力,考上最好的学校。”他忽然抬起头来,紧盯着孟明知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对于他宣誓一样的话语,孟明知掀了掀唇,跟着应和:“好的,傅哥,我们一起加油。”
·
傅文石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
时光也如同脚步一样,很快一天一天地走过,到了要出发去县城里的日子。
李翠萍给孟明知准备了许多东西,衣服书包钱、文具和吃的,甚至她还要给孟明知带几个她最近新买的床单,不过总算是被孟明知千劝万说地劝了下来,没有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堆到孟明知身上。
村子里要参加高考的人不多,就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和一群知青,大家凑钱雇了一辆牛车送他们去县城。
孟明知走出家门,回头看向李翠萍。
“娘,你回去吧。”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村口行去。
他走得很快,等到了村口的时候,算是来得比较早的。
可就在他想要上牛车的时候,旁边一个相熟的知青忽然捅了捅他:“你娘在后面呢,和她说几句话再上车。”
顺着这个知青的提醒,孟明知回过头,就见到有些局促地站在牛车旁边的李翠萍。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下车去和李翠萍聊了一会儿,听着她翻来覆去地把那几句话说给自己听,而他也难得有了足够的耐心,一遍遍地点头表示:“我知道。”
直到所有参加高考的人都纷纷到场,李翠萍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念叨,让孟明知赶快上车,千万不能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孟明知听话地应声,然后转身往牛车的方向走去。
上了牛车后,他发现黄寿早就给他在自己身边留了一个座位。
见到孟明知,车上的人也纷纷和他打招呼。
一群人还算是融洽地上了路。
他们的村庄比较偏僻,想要去县城,就算是做牛车,也要大半天的时间,因此在这段时间里,考生们都开始背诵语文诗词。
听着耳边郎朗的诵书声,孟明知合着眼睛坐在牛车上,靠着牛车的边缘。
他的另一边是傅文石,傅文石此时也正在轻声背东西,不过他背的是英语单词,偶尔遇到有不会的单词,他还会凑到孟明知耳边轻声询问单词的意思和拼写方法。
原本牛车是露天的,但很多考生的家长担心一直在外面吹风,孩子的身体受不了,所以一起凑钱弄了一大块类似于帐篷一样的黑布,又有人砍了树支好树枝,勉强做出了一个有点儿漏风漏光的黑棚子,但怎么说还是温暖了不少。
也是因此,所以大家都没有拿书出来。
傅文石摸黑贴在孟明知身边,闻着孟明知身上淡淡的香味,默默地背诵英语单词。
在背英语课文的时候,傅文石忽然感觉有一句卡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是什么。
于是他紧皱着眉头,扭头询问孟明知:“明知,二单元那篇课文的第二段是什么?”
可他说话的声音不够大,棚子里又太嘈杂,孟明知没听清:“傅哥,你说的什么?”
他询问着,把脑袋往傅文石身边凑了凑。
傅文石也往前靠了靠,刚想开口,就忽然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擦过了什么东西,好像是……谁的皮肤。
棚子里太黑,那一瞬间又太短暂,傅文石分不清是碰到了孟明知的耳朵还是脸颊,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手足无措,整个人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地摆着姿势坐在原地。
“傅哥,怎么了?”孟明知也觉得有东西从自己耳垂擦了过去,不过他没多想,只以为是车子里太乱太黑,所以碰到的。
“傅哥,是不是车子里太吵了?”连着问了好几遍,傅文石才红着脸应声,“那个……明知,二单元的那篇课文的第二段……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记得。”孟明知颔首,然后把第二段的课文背了一遍。
在最开始的一两个小时,大家学习的热情都很活跃。
但在感受着车子连续不断的颠簸,困倦随之而来的时候,不少考生都歪着脑袋开始半睡半醒地休息。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傅文石蜷着腿坐在地上,刚想回头问问孟明知困不困,如果困可以靠着他睡觉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道细细轻轻的声音:“文石哥?”
这声音是女孩发出来的,而这次来考试的只有两个女孩,会叫他“文石哥”的,只有于雅。
傅文石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他犹豫不决地开口:“小雅……”
于雅本来还担心傅文石不愿意理会她了,现在听到傅文石的声音,她一下子定下心来,急忙往傅文石的方向蹭了蹭,方便和他近距离说悄悄话:“文石哥,我知道我爹去找你了,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们两个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不让我出去和你见面,我娘说我必须和你分手,我爹说可以稍微缓一缓,等高考完看你家里人的态度……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听我爹的,我实在是不想离开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情话,直说得傅文石脑袋冒虚汗,不停地往另一边瞥。
不过棚子里很黑,孟明知也一直安安静静的,所以傅文石就算是把眼睛睁得再大,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于雅连着说了一大堆,突然发现傅文石根本没怎么回话,她突然意识到傅文石有没有可能是生气了?
于是她急忙趁着人多,在一片黑暗中牵住了傅文石的手,低声靠在他身边道歉讨饶。
于雅是傅文石的初恋,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就是于雅,所以就算是他现在心情有些烦躁,也还是跟着应和了几句,没有直接冷落于雅。
听着于雅说了好几分钟的话,傅文石才终于平静了心情,轻声提醒于雅:“大家都在休息,我们也别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怎么可能怪你……你父母也是为你考虑,毕竟我是个下乡的知青,他们对我根本不了解,当然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就和我在一起。”
“那是他们对你不够了解,我和你相处过,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而且你的父母既然能够教育出你这样的儿子,性格肯定也不会太差,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于雅感觉到了失而复得的滋味,心里就像是倒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文石哥,你真好。”
于雅的灵魂是现代人,在现代谈恋爱上/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在这个年代,就连公然拉手都要被人调侃嘲笑很久,她努力在忍耐,不过现在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于雅有些意动。
她伸手用小指勾住傅文石的小指,然后凑到傅文石的耳边,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傅文石听:“文石哥,我想亲亲你。”
正常情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羞涩而期待的,但傅文石此时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头那些忸怩情绪也一下子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也跟着用手掩住嘴巴,在于雅耳边提醒:“明知在我左边休息,咱们别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