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后,阿娇走访各个村落,看各家皆有粮食渡日,未曾出现人相食的情形,放心了些,等接到朝廷发放来的宿麦麦种,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平安渡过一劫。
姜奉之几人以为阿娇是刘彻派来的,所以待她还是如常,问可是要折转九江。
洛小八早就想催促了,“主母容禀,先前主上便来信,让属下强行带您离开兖州,您不同意,现在兖州诸事安定,又有大农令坐镇,您总该回去一趟罢,两年了。”
刘彻是挂心她的安危,不让她待在兖州,一直要她回洛阳,隔个十多天就来一卷信,后头谎称他病了,要她回去看他,阿娇知道他是耍赖撒谎,再加上工事紧张,也不愿斥候就这样来回奔波浪费脚力,索性信也不回了。
但确实挺久没见,距他上次来信讲荤话,说久旱盼甘霖又过去了小半年,想来是憋得慌,最近的信里,脾气越来越大,只差拿着绳子跑过来捆她了。
阿娇便朝姜奉之、郭舍几人道,“请先生们回九江,茶园的事暂且要托付给先生们了。”她回一趟洛阳,会直接北上,先去一趟雁门关,煤矿的事始终是个结,关乎人命,不解决这件事,她始终不能放心。
姜奉之几人和她熟识,知晓她的脾性,便也不客套推脱,收拾行礼,取道九江。
待阿娇吩咐宁仪收拾行礼,启程回洛阳,洛小八才反应过来,几乎一蹦三尺高,“主母这是同意回去了么?”
阿娇点点头,洛小八兴奋地哇了一声,“我这就先赶回长安,通知主上!”
他说完,也不听阿娇的喊声,当真是什么都不带,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一下就只看得见尘土飞扬了。
阿娇哭笑不得,“也不需要激动成这样罢。”
洛二武艺好,性格则闷,话很少,洛小八先一步走了,他便跟上来,做牵马的仆射。
定陶离洛阳,倒不如九江离洛阳远,似洛小八快马加鞭,一月能到,阿娇想着要回去见他,心里倒有点别扭羞涩起来,主要她这两月上山下乡,风吹日晒,不照镜子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宁仪收拾东西进来,看阿娇对着镜子眼睛眨啊眨左看看右看看,忍笑道,“主母只要不伪装,就还和以前一样美,先前洛小八还说,人比人气死人,都是一样在外跑,主母晒不黑,他和洛二就晒成炭团了。”
阿娇上下打量自己,脸还好,只是皮肤有一点点粗糙,一路上她调点面膜敷一敷,养个月半,也就好了。
就是手,粗糙了很多,先前在宫中养得莹白柔滑,这会儿又长茧子了!
手背上好看的窝窝也不见了!
刘彻那个混蛋,最喜欢捏着她的手玩,阿娇泄气,又很快打起精神,立刻写了个方子,先让宁仪去准备药材,这可是异地恋,每一次见面,形象都很重要,久别重逢,她一定不能灰头土脸的!
宁仪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看里头有不少牛乳瓜果,又不像,稀奇问,“主上这是要做什么?”
阿娇脸红,“是要做美容用的药膏,能让皮肤嫩一些,还可以变白,多买一点,到时候宁仪你一起做。”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宁仪每回出门,碰到太阳大,总也从头包到脚,听阿娇这样说,高兴地拍了拍脸,“那感情好啊,属下这就去买!”
午间收拾好马车,照旧伪装成商队,一行人便启程了,先前一直忙,倒不觉得想,现在在马车上,回洛阳,就常常想起他了。
路上也常听见和他相关的传闻,许是兖州的事传回了长安城,陛下真龙天子的呼声越来越高,神化得离谱,毕竟未卜先知这件事,在古代还是很震撼的,尤其这个人还是皇帝。
又有董仲舒上奏天人三策,提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理论,这回是捅了马蜂窝,沉寂许久的太皇太后下懿旨申斥,免了董仲舒讲经博士的官,若非刘彻拦着,定也是被砍头了。
阿娇有些能理解祖母的想法,祖母尊黄老,扶持她的诸窦都习黄老,如若连这点也守不住,那她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处在她的身份上,要反对也非常简单,只一个孝字,便要压得刘彻翻身不能。
因为刘彻想要推行儒家学说,想给统治和被统治阶级披上一层温情的外衣,想要利用儒家三纲五伦实现大一统,使万众归心,以仁义礼智信约束、教化民众,孝悌当头,他必然要做好这个表率,哪怕只是明面上的。
要动,也要等一个好时机。
刘彻在这件事上一直做得很好,哪怕始终与祖母政见相悖,天下也无人能指摘他什么。
并且他这几年,比起上辈子,可是自由了不少,很多事也提前了,譬如此次上书,虽然未成功,但董仲舒一旦站出来,刘彻表明了意图,他便博得了天下儒生的支持。
哪怕刘彻其实并不尊儒术,学了些儒学,也不过想利用儒学罢了。
这是他自秦二世而亡看出的教训,外儒内法,以刚强的手腕保证政治制度的施行,又披上儒学的外衣,爱之仁、正之义、君之礼、哲之思、情同信,天下人莫不信服。
他借儒家实现大一统,加强中央集权,儒家则借他,成为官学正统,相互利用罢了。
相反,祖母的反对就显得有些无力了,兴许是意识到,刘彻已经不是想废就能废的孙子了。
祖母这次动不了董仲舒,以后就更动不了了。
这一世,只会比上一世更好。
阿娇心情好,早晚各敷一次面膜,到了荥阳的时候,整个又有点当初在宫里时的样子了。
直至洛阳城外,宁仪也白净了不少,看阿娇神思不属地擦手脂,笑盈盈地说,“唉,这几日才觉得主母是女子。”
行宫在城西,马车要从城东进去,想着马上就要见面,阿娇心脏病了似的,心跳一下快一下慢,后头又想起,不定刘彻要问她要礼物,她要说没有,或者是忘了,肯定不高兴,连忙让停了车,自己带上个面纱,找书肆胡乱买了两支笔充数。
出了书肆还想去一下商肆,想买身好看的衣服,再买对玉耳坠来带,人还在摊子前挑选,整个人就从后面被捞住了,一下就被扛起来丢到了马车里,速度之快,便是阿娇一身武艺都没反应过来。
阿娇认出了压着自己的人,很是想念,才想说话,察觉他身体的变化,顿时脸色爆红,手握成拳头就要打他,“你这个色狼!”
刘彻埋头就亲,虽然马车四周有围挡,但毕竟还在大街上,阿娇脸皮再厚再开放也做不出这种事,手脚一起并用,挣扎着要起来,岂料她一动,压在身上的人闷哼一声,身体一震,随后一僵,瞧着她,眼底闪过些不可置信,紧抿着薄唇,一动不动了。
阿娇一呆,察觉到腿上有一点润湿透进了布料里,再去看他,见他虽面沉如水,耳垂却红了,且越来越红,最后连脖颈也带了一层粉,猜到他是怎么回事,不由哈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说话,就只垂眸凝视着她,只是身体越来越烫,抵着她的地方越来越霸道,便也脸色绯红,不敢再笑了。
他低头来吻,阿娇偏头避过,他不依不饶,阿娇气得打他,手腕却被压在了两侧,刘彻打了个呼哨,很快响起了马蹄声,驾车的飞雪自己跑起来了,阿娇被颠了一下,勉强抬起头来,掀了透气的竹片往后看,宁仪洛三几个正在远处说话,压根不打算管这个没人驾驶的马车会跑去哪里。
原本就离城门不远,马车跑出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听得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到山庄外时,她衣服是散的,被他连大氅裹住,一下扛起来,连正门也不走,翻墙进去。
他脚步凌乱,撞倒灯台也不管,阿娇听着都疼,挣扎着想下来,想和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还认识我是谁么?”
“哑巴了?”
刘彻不想说话,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
只是稍稍一想,身体便涨得生疼,几乎要把她就地正法了,又知她脾性,胡来只怕要生气,好歹是留存了一丝理智,只是再分不出心力想别的了。
阿娇是真的担心了,身体往后仰要看他,不会是有人下毒想害他吧。阿娇想给他把脉,听他砰地一脚踢开了一道门,直把那门踢坏了,踩着门板踏进去,瞠目结舌又哑口无言。
阿娇搂住他的脖颈,小声说,“我在定陶受伤了,肚子疼。”
刘彻身体一僵,停住脚步,稍稍松开了些牢牢箍着她腿弯的手臂,避开她的肚子,把人放下来一些,只是依然拥着她,看她的小腹,“怎么受伤的,可有看医师,现在怎么样,刚才有没有弄疼你。”
他声音裹着潮意,又很担心,抱着她就要出去找洛九来看病,阿娇就后悔捉弄他了,掀着眼睑看他,“我没受伤,我骗你的。”
刘彻身形一顿,垂眸仔细看她的神色,掌心覆上她的腹部,确认她没事,额头上曝起些青筋,没有受伤,只是不想给他碰。
刘彻松了手,让她自己站好,走到一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下来喝茶,一眼也不看她。
阿娇哑然,懊恼后悔,软软喊了声阿彻不见人应,自己松开了拢住大氅的手,衣衫不整地伸手去拉他。
刘彻半边手臂立时麻掉,那股酥/麻直透心底,微微咬了咬牙才忍住,身体却被她拉起来了。
阿娇把他拉到床榻边,瞧见他嘴角明明要上翘却故意拉平板着脸的模样,心里好笑又甜蜜,绕到他前面,手臂去勾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到了他怀里,踮着脚吻他,笑道,“人家只是觉得,次次都是你主动,这回该我主动了,你怎么还生气了。”
阿娇说完,自己先被麻得打了个抖,搂住她的人却似乎不觉得,眸光深邃灼/热,“这可是你说的,你来,今日我已经沐浴三次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