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宾馆,我走到路边,深呼吸了一口潮热的空气。
和高朗分手之后,有一次我在一食堂碰见过他。
小塚走后,我背靠着那块青砖,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风一更,雪一更。
是我确信在我弥留之际,肉身消散以后,灵魂仍然想要抵达的地方。
我担心你,请不要怪我自作多情,我经历过生离死别,太理解死亡对另一个人人生的改变与塑造。
不是。
“我……”
旋开细绳,打开牛皮纸袋,我掏了掏,从里面掏出来一只信封。
书店主体为青砖材质,就地取材的做法使得整栋建筑有种古朴质感,融入周边毫不突兀。
书店正式竣工,开业之前,内部有个招待仪式——我收到了请柬,是以程一水事务所的名义寄给我的。
“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也只是件不御寒的T恤,和其他的T恤只有花色不同的区别。虽然我们的感情,可能比不上你跟程一水的万一……”
/
他说,从唯物主义的角度而言,人的肉身作为物质,腐朽之后只是变换了一种物质存在的形式。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
小豫,你说,我们之所以能够无话不谈,是因为你是陌生人,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小塚说:“你没有放他鸽子。”
Fin.
致周豫:
我很诚恳地说:“真就这样了。如果你觉得我过度美化了,你也可以相信传言中的版本:我勾-引了闺蜜的父亲,最终成功骗得了一大笔遗产。”
于深夜
你对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轻,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我抬头,越过斑驳树影,看向立在树下的人。
小塚说:“在我们的设计规划里,程君称呼这个作品为‘故园’。”
男人自我介绍,“鄙姓小塚,小塚高义。”
但愿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CHENGYISHUI
内圈镌刻着:
希望你相信那对我的重要性,重要到我此刻字斟句酌,反复思考这封信如何继续、该于何种时机送达你的手中,我又该留下些什么,让你确信。
他穿一身浅色,微笑时不见丝毫病容。
高朗说:“那你答应跟我交往,是因为你需要一段感情来帮助你走出上一段,还是……”
处理完学校的最后一点事,我毕业了,挑了份offer,约定了月初去报道。
我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明显是朝我走过来的,“请问您是周豫小姐吗?”
我没参与,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在书店里参观了一圈。
白色信封,拿深蓝色墨水写着“周豫亲启”。
我轻声说:“高朗,我没有轻视你的感情。但是我真的只能说抱歉。”
你是我的故园。
小塚走到后方角落处停下,随即蹲下身,轻轻抚摸其中一块青砖,“程君生前特意叮嘱我,要替他镌上这句话。”
我听见电话里高朗叹了声气。
但此刻,我愿意去相信。
我喊他:“程一水。”
我转头看去,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拿了封牛皮纸袋。
我手指轻轻抚摸那镌刻的痕迹,像抚摸命运的纹理。
他说,人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吗?
小塚的声音似在渐渐隐去,使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即便我会功利地向神明祈福,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相信过人有来生。
我看着树下的身影,笑说:“你说,不让我去任何地方找你,你却一直赖着不肯走;你又说,假如我放了你鸽子,你会庆幸,我觉得你也是在说谎。程一水,你这个人总是前后矛盾又口是心非。你分明希望我不要忘记你,最好,最好也跟你一样把这戒指带进棺材里去,然后下辈子照着这名字找到你。是不是?”
当然,假如你忘了,我会更加庆幸。
凌晨的天空,被灯光涂抹成了肮脏的霓虹色。
他垂着头,望着这块青砖沉默了片刻,起身,将一直拿着的牛皮纸袋递给我,“程君托我转交给你。”
男人讲普通话有种费力感。
那时候,程一水只是久久地沉默。
我不明就里地跟在小塚高义身后,绕着二层的环形布局走了一圈,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楼,穿过一小段走廊,随即从后门走出了书店。
我问他,有没有想过,人死之后会到哪儿去。
我知道,我们是彻底的陌生人了。
“嗯……毕业,找个工作。”我看着高朗,“你似乎觉得我不会过这样的生活。”
二层的挑高空间,配合玄妙的玻璃材质,光影错落洒下。
我准备过马路时,手机响起。
高朗说:“……你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直接给我这个人下结论。”
我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看,沉迷于这光线的魔法。我想,这里是一个很适合认真看书的地方。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消失了。
“我答应你。”我说。
“你说。”
到的人不少,多是业内人士,这书店有“程一水遗作”的性质,是以仪式有一个悼念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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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朗有些愕然:“……然后呢?”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程一水于树影斑驳处消失了。
我笑了笑:“我去给程一水扫了墓,然后他消失了。我回学校见导师,继续写论文,然后跟你认识,然后论文答辩通过,即将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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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水说,只有一枚。
高朗的神情,像是有些不能接受这故事竟有如此平庸的结局。
他跟他朋友在一起,端着餐盘,微笑冲我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我也冲他点了点头。
我对高朗说:“我准备走了,你可以住到明天中午退房。”
随即,我摸到了一枚戒指。
我说,假如有。假如有,程一水,你死之后,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你?你的工作室?佩尔斯顿?
“你听我说完。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周豫,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对这件事刨根问底是我不对,但我始终觉得,我离你很远……我在想,知道你的故事,是不是就能更了解你……”
“当然。”小塚说,“请跟我来。”
在这之前,我去了一趟苏州。
我笑说:“因为我觉得那不重要。”
程一水
随后他说:“我没别的话了……祝你遇到下一个真爱的人。”
我没有看懂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下意识去摸信封,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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