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性格里有相当冲动的因子,当它支配我的行动时,我好像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我从来没有为我的任何冲动后悔过。
我收到消息,只斟酌了不到一分钟,就下单了一张到无锡的机票。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也没回宿舍收拾,就揣着我的身份证和手机,直接出发了。
但那天太不巧,飞机足足晚点了四个小时。
抵达机场,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
我叫了一部出租车,前往程一水的工作室。
那是我记忆里最漫长的一段路,冷雨浇得黑夜比平日更沉。我不知道担忧和迫切的心情哪一个更严重。
进去是段狭窄的路,司机以不好掉头为由,让我在路口下车。我和他吵了一架,外头还在下雨,我怎么过去。
司机说,就两百米,你跑一跑不就得了。
南京话比苏州话可脏得多,下车前我骂了他祖宗几句,然后一头冲进雨里。
我说“苦肉计”,绝非故意。至少我不想用自虐的手段来博取程一水的同情心。但客观上,那段下着雨的200米的路帮了我。
工作室亮着灯。
那灯光在黑暗的雨夜里如同启明星的存在。
我抬手敲门,听见里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的一瞬间,程一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周豫?”
没等我说话,他又说:“你从哪儿过来的?怎么没带伞。”
我说:“出租车司机把我撂下了。”
他捉着我的手臂,将我拽进门。
工作室里暖气充足,我打了个寒颤。
程一水让我把湿外套脱下来,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台电热取暖器。
几分钟后,我捧着热水,坐在取暖器对面,旁边的椅子上搭在我的湿外套。
程一水站在一旁,背靠着书桌。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有出声。
我喝着水,问他:“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扔了吗?”
“没扔。”
“但也没摆出来。”我说。
程一水没说话。
“会让你很为难?”我问。
程一水沉默。他可能不允许自己以言语伤害一个人。
我说:“不会打扰你太久,我一会儿就走。”
程一水问:“你订好酒店了吗?”
“没有。”
程一水拿过手机,说帮我订酒店,等会送我过去。
我报上身份证号,他顿了一下,“你身份证上生日不是今天?”
“哦。”我说,“我现在的生日,是我自己为自己选的。我不能选择自己哪天出生,但我可以选择哪天纪念我的出生。”
程一水说:“很新奇的言论。”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死之后,别人也不要在我忌日那天纪念我。最好另选一个日子,比如圣诞节就很不错。当然,不纪念更好。”
程一水说:“你不喜欢别人纪念你?”
“你喜欢吗?”我抬头看向他,“你想要别人纪念你吗?”
“最好不要。”
我笑说:“你看,我们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