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抬眼,看到孟西洲着急忙慌地飞奔过来,挤开人群,想抱她又见自己浑身双手都是泥,只好缩回去,站在一旁干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撞到你了?”
“没事儿。”风知意安抚了一下他,然后目光凉凉淡淡地看着那哭得眼神有些心虚闪烁的孩子,“谁教你这么说的?”
她可以从气流涌动确定,这孩子不是奔跑间无意中撞到她的,而是特意想推她下去。这推她不成,却想反咬她一口?
若无人唆使,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会这些?
众人又狐疑地看向孩子,实在是风知意在大队里一向与世无争,对孩子又尤其和善,根本就像是会无端推孩子下水的人。难道是这顽皮孩子在扯谎?
可那孩子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心慌,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哇哇哇”地嚎啕大哭,胡搅蛮缠地硬是咬着风知意不放,“就是你推我的!就是你推我的!”
风知意微讽地轻嗤,“我推你?我为什么推你?你是谁?我认识你么?我为什么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去脏了自己的手?”
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众人看了看风知意莹白如玉的手,再看看脏兮兮的孩子,哪怕洗干净了估计也挺磕碜的,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陈知青她没事推你干嘛呀?她都不认识你。你该不会是自己不小心跑着跌下去,怪人家陈知青吧?”
孩子哪懂这个,慌得嚎啕大哭不止,就是一口咬死是风知意推的他。
众人见没法问清孩子,就问风知意怎么回事。
风知意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站在路边上看挖藕呢,就感觉有人要撞过来了,我就往旁边让了让,然后这孩子就掉了下去。”
“小宝!小宝!”话刚落,一个应该是从泥塘里刚爬出来的妇人慌张叫着,一身是泥地跌撞冲过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孩子见到妇人,“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地冲进她怀里,哭着指着风知意告状,“娘!她推我!她推我下水沟里!”
妇人扭头一看,看到风知意一怔,随即一怒,“陈知青?!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呢!你这么大的人,居然去害一个孩子?!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怕你的孩子遭报应生不出来吗?你就不怕……”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断了妇人恶毒的诅咒,孟西洲直接一巴掌给她甩得重摔在地,犹若阎王般地死瞪她,“你再敢乱说一句,我就让你的孩子遭报应!让你全家遭报应!”
当场气氛一阵死寂,看着突然满身戾气黑暗的孟西洲爆发,众人吓得噤若寒蝉,就连孩子的嚎啕大哭也吓得戛然而止。
风知意微微上前一步,拉了拉仿佛陷入黑暗深渊里的孟西洲,目光幽凉地盯着那孩子,“对!谁敢乱说瞎话,就会遭报应、会烂嘴巴变成哑巴!”
那孩子吓得猛地捂住嘴!
这下众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顿时小声噫嘘一片。
被打蒙的妇人回过神来,看众人的眼神嫌弃鄙夷地看向她孩子,转眼看到自己孩子捂嘴害怕的样子,顿时被打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赶紧扯起孩子就想溜走。
风知意声音淡淡地响起,“这是许二家的人吧?你们这找茬上来,是要还我手表吗?”
没错,风知意看到那妇人,才犹稀想起这好像是女主许梨香她娘。这孩子,应该就是四年前出生的她弟弟了。现如今,应该是虚岁五岁。
妇人神色僵了僵,闷声闷气地无赖道,“那是我闺女欠你的,你找她要去!”
说着,就拉着孩子赶紧走。
风知意嗤笑了一声,看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背影,淡淡的嗓音透着一股寒凉,“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栽赃污蔑,这就是你家欠债不还的报应吧,坯子都坏烂了。”
妇人的背影顿了顿,还是拉着孩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众人看了看浑身戾气好像很不好惹的孟西洲,有些避讳地赶紧都散了。
跟风知意有面子情的,讪讪地提醒她大着肚子注意一点这跑来跑去的皮孩子,别被撞着了。不然那么小的孩子,都没处说理去。
风知意微笑跟他们道谢后,拉了拉还仿佛陷入魔怔、眼眸暗得无光的孟西洲,摸到他没有沾泥的手臂冰凉一片,心中一紧,赶紧关切地安抚,“没事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孟西洲眼眸微动,目光定焦在她脸上,这才一点点地褪去浑身的黑暗和戾气,伸出手,想抱她却看到自己满手的泥,只好缩回来,“我去洗洗,送你回去。”
风知意看他情绪很不对劲,就点头,“好。”
待两人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吊篮里,风知意才抚着他脸问,“怎么了你?”
孟西洲轻轻地搂着她,神色温软地把头搁在她的颈脖蹭了蹭,“有点被吓倒了。”
“吓倒什么?”风知意微微笑道,她就算现在大着肚子身子不轻便,但用异能护着孩子的话,以她这几年刻意练出来的身手,一挑五个壮年男都不是问题,小小的孩子怎么伤得了她?“我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被别人撞到?”
“不是这个。”孟西洲微微摇头,感觉把她揽在怀里才安心,声音轻轻地说,“我是听说,女人生孩子不亚于去鬼门关走一趟。她那么诅咒你,我当时杀了她的心都有。”
因为对方,激起了他深埋在心中的恐惧。
原来是这个,这家伙是不是一直悄悄地担心着?风知意心疼又柔软地也抱着他,轻轻安抚他的背,“我不会的。我现在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而且我是会医术的呀,等生产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顺利平安地生下孩子。”
说着,风知意双手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保证,我跟孩子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相信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看着她温柔沉静的眼睛,孟西洲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地安宁下来,微微点头,“嗯。”
然后亲了亲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地把她温柔地拥进怀里,“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跟孩子好好的就行。”
风知意侧抱着他的腰,贴耳听着他慢慢沉稳起来的心跳声,“会的。”
孟西洲抱着她温声商量,“那你以后就不要出去了吧?外面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太多,我实在不放心。”
想起那孩子背后不知是被谁唆使的,孟西洲眸色就沉了沉,他不怕恶意明着来,就怕无心被有心算计,更怕恶意伪装成好意靠近。
“可过两天该分粮了吧?”风知意觉得完全不出去不现实,她自己也不畏惧什么,“分粮的时候,我总得到场吧?”
孟西洲笑,“你今年才赚几个工分呀?我去帮你领了就是了。”
风知意想了想,她今年本来就回来得晚,三月底才回来,才干了半个多月的活,又跑去了京市让孟西洲见爷爷。然后回来领证,新婚被孟西洲压着休息了一个多礼拜。一个月后又有了孩子,就一直歇到现在。
这么算下来,她好像确实没几个工分,“我今年赚的工分,好像严重养不活自己呢!又要欠大队里的工分了。”
“不会,我养着呢!”孟西洲解释,“我们现在是一家的了,王队长会给我们放在一块算的。我今年赚的工分,应该够我们俩的基础口粮。等明年多个孩子的话,可能就不够了,有点愁。”
他那“有点愁”的话说得甜蜜无比,听得风知意忍不住掐他,“装模作样!”
孟西洲笑,“我是说真的。明年等孩子出来之后,我就需要出去跑跑了。不然,光靠在地里刨食的话,养不好你和孩子的。”
今年他新婚,媳妇又马上怀了孩子,所以他才舍不得离开,就推了好几次老首长的任务。但从明年起,他就要好好地出去工作养老婆孩子了。
“嗯。”风知意也没说自己能养活自己的话,不干扰他的规划和决定,“你今年推了那么多次老首长,他会不会不要你干活了?”
“没事。”孟西洲本来就没把老首长当做依靠,“他那边若不需要我,我可以自己出去跑。之前帮他跑的时候,我弄了几条自己的人脉。现在可以小打小闹地赚个奶粉钱没问题,要是以后环境好了,我就可以把你和孩子养成两个公主。”
风知意笑,不知是不是他感觉敏锐,总觉得他好像能预料到以后环境会变好一样。
“那分山砍柴呢?”风知意又想起分完粮之后,就该分山了,“我都好久没去过山上了,今年山上那些野菜野果什么的,我都没摘着多少。”
孟西洲看着她好像吃了大亏一样的表情,失笑,“你之前不是老拿糖果饼干跟村里的孩子们换野菜野果?夏天你还换了知了猴和大青虫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
风知意:“……那是换来的,哪有自己摘来的香。”
“行吧。”孟西洲知道这是她的兴趣,“那明年你就可以继续去山上耍了,眼下你这大肚子,还是不要去了。”
“那分山砍柴你就一个人去吗?”风知意问,“你忙得过来吗?”
“可以的,咱们两人加起来顶多二十几棵树,我多跑两天就是。”孟西洲轻轻抚着她的肚子,“你就留在家里好吗?想要什么我给你弄来。”
风知意看他实在不放心的样子,勉强点头,“好吧。”
可她不再出门,却有人找上门。
两天后分完粮,两人正在家里储存粮食,就听到院子外有人来访喊陈知青。
风知意听着是方小芳的声音,有些反感地蹙眉,“我上次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她还来干嘛?”
最讨厌这些该断不断的人了,既然准备做仇人,就不能干干脆脆的你死我活?
“没事,”孟西洲安抚她,“我去打发了她。”
“嗯。”风知意也不想去面对方小芳那心跟脸都面目全非的样子。
孟西洲来到院门口,看到方小芳提着一看就不菲的礼品,有些讪讪地熟稔笑道,“陈知青在家吗?”
“你听不懂人话吗?”夫妻在一起久了,大概会彼此同化,孟西洲现在说话的用词、语气以及神色,都不由地朝着风知意靠近,“她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