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章被推倒在地,领口有些松动,无奈地看着她。
屠鹭找回了一些底气:“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蓦然,陆章的脸色微变。他缓缓坐起来,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本被她涂画过的书不说话。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他突然道。即使没有问出什么,但从屠鹭的眼神里能猜到一些东西。
是经历了很多,无论是在第三个世界还是第四个世界,又或者是在她自己的世界,庞大的人际关系、令人惊奇的经历以及狗血的身世背景。好像要把她的脑袋累成浆糊,直到她累得再也爬不起来一样。
脸上的热气渐渐消失,她偏过头道:“你不是说过吗,人早晚都要成长的。”
在萧靳言那里,她被迫褪去一身骄傲,跟着对方在穷苦里摸爬滚打,知道了生活的不易。
而在陆章那里,她踏入了他复杂的世界,跟着他在知识的海洋里挣扎,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世。
系统教给她的攻略任务,不仅是一次重生,还是一次历练。
她说得轻巧,但陆章却微微一动眉头。他看着她,目光像是描摹她的轮廓,但身体却没有动。
这样绵软的目光比刚才的靠近还要让人浑身不自在,她背过身: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要是不想说的话是不会说的。有些事你自己查吧,即使觉得有问题也不要问我。”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章还是没有动,目光遥遥地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也没有收回。坐在灯下,脸色却寂静得像是被遗忘在某个幽暗死寂的角落。
这一次,能言善辩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语言是无力的。
比如关于时光的鸿沟,比如关于分离的苦痛。
……只是,他不会放手。
屠鹭上车之后,一个圆脸男生也刚好到了陆宅,不由得挠了挠头:“奇怪,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女人敢进教授的宅子!?”
屠鹭回到公寓,把自己摔进床铺,突然感到外套里有些硌,一掏就掏出一块绣品,猛地坐起来:“这王八蛋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啊。”
系统道:【你玩不过陆章的,就从了他吧。】
“那萧靳言怎么办?”屠鹭下意识地回。
【……】卧槽!好渣!
屠鹭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系统道:【……是,是本系统太天真。】
屠鹭捏了捏眉心:“其实这两个人我都玩不过,不过只要他们没有发现他们都是我的前男友就好。”
话说回来,债多不愁,无所谓是来了一个还是两个。
她算了算日子,过几天就是国庆,也许趁着放假的时候她能去苏州躲一躲……
在等待假期的这段时间,屠鹭先把一个贵夫人的订单做了,因此手上有了一点余钱。
工作室的规模太小,如果以后再招人这样的小公寓是不行的,况且已经被陆章发现也许也会被别人发现,她必须要另谋住处。
手头宽松就体现在衣食住行上,屠鹭觉得自己在正常范围内花销,但在别人看来她的这些钱来路可不怎么正当。
向薇还在气上次程晨因为屠鹭凶她的事,这几天少不了对向海棠抱怨。向海棠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好好学习,也报一个设计班,好好提高自己不要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业。
待白仲英过来,两人腻在一起,她摸着白仲英的胸膛,忍不住道:“英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跟我有什么见外的。”白仲英因此寿宴的事出了大丑,还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因此这几天没少找向海棠的安慰:“你说吧。”
向海棠起身:“事先说明,我这可不是告状啊。实在是薇薇太担心了,没处说才悄悄告诉我的。”
说完,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白仲英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鹭鹭?不可能啊。我查过她周围的人,除了吕丽丽没有什么有钱人和她接触,更何况前几天我还因为她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的事吵过架。”
向海棠脸色微变,顶着白仲英的目光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地道:“如果不是她的朋友,也许可能是亲戚呢?”
“她能有什么亲戚。除了白家,就是一个死去的……”
白仲英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在去苏州的前一天,白仲英又找上门来。
坐进车,屠鹭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白仲英抽了一根烟,一脸复杂地看向屠鹭:“鹭鹭,上次你给你奶奶的画,我收到了,只是……”
屠鹭点头:“只是被陆教授偷走了。”
“怎么能是偷走呢?”白仲英呵斥:“那是觉得欣赏才带走的。你这孩子不知好歹……以后看见陆教授不能这么说话。”
屠鹭诡异地想笑,她点头:“好的。”
察觉话题拉远了,白仲英咳了一声:“最近你的零花钱……够吗?”
“够。”屠鹭道:“吃穿不愁、生活无忧。您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走了。”
眼看着她要下车,白仲英赶紧拉住她,叹口气把一个账单交给她:“你看看吧。”
屠鹭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原来这上面是支出账单,打款人是王力,收款人很是神秘,就一个字:“崔。”
“王力?”
“咱们家的那个老司机。”白仲英又吸了一口烟。
屠鹭懒得纠正他口中的“咱们”家,问:“您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白仲英面色复杂,半晌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一笔钱,让司机每个月给对方打三千,已经十多年了。”
屠鹭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账单。
每个月三千,还是十多年?
这个“崔”到底是谁?
白仲英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每个月给打钱……”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屠鹭有些激动:“您是在怀疑我母亲在给他的奸夫打钱?白先生,我母亲也曾在白氏企业工作过,她的积蓄远远超过这上面的存款。如果要是养另一个男人,这点钱能干什么?”
白仲英赶紧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他吐出烟圈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白仲英不是没有爱过屠淑,只是他的爱被分成太多份,每个女人她都爱。在屠淑在世的时候,他就不仅有一个女人。屠淑过世后她就成了他的白月光,因此他这才收敛点,哪想到屠鹭竟然不是他的女儿……
他看向屠鹭:“鹭鹭,这个人也许和你母亲有着什么联系一下,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就由你处置吧。”
说着,递给她一个地址。
屠鹭看着上面的地址,目光微闪,又是苏州,看来苏州她是不去不行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了苏州的飞机。
与此同时,两个男人一起发送了好友申请,她一个一个地点击同意,然后关机、睡觉。
到了苏州,已经是下午。
屠鹭没着急去那个白仲英给她的那个地址,她心中忐忑,怕看到的是什么可疑的男人,又或者是她承受不住的什么秘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就去逛了绣品街。这里的绣品与a市的不一样,从针脚就能看出用心的程度不同。买了一箱子,下午她终于打车去那个地方。
纸条上的地址是一个村子,眼看着出租车越走越偏,屠鹭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系统道:【在这个世界我无法提供实质帮助,宿主小心。】
屠鹭点头。
出租车终于停下,屠鹭下车。一眼望去是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她向村民打听,才知道村里面只有一家姓崔,且就住在村头。
屠鹭踩着土路,歪歪扭扭地走过去,来到一家门前。
这是一间不大的瓦房,旁边只有一个邻居,似乎遭受了火灾烧得漆黑,连崔家都被波及了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一下房门。
“有人在吗?”
半晌,“吱呀”一声,门开了。“你找谁?”
屠鹭紧张地闭上眼,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女的?
不仅是女的,还和她差不多大。梳着两个麻花辫,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奕奕。
屠鹭内心一松,轻声问:“请问……您是姓崔吗?”
“我不姓崔。”小姑娘摇头:“里面的那个人姓崔。”
屠鹭:“……”
她忐忑地歪头,一眼就和里面坐在桌前缝衣服的老太太对上了眼。
老太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慢慢地突然红了眼眶:“小淑?”
屠鹭:“!?”
原来这个姓崔的,且她母亲一直给打钱的人就是她的姥姥。
姥姥年近六十,看起来比陆心慈还要苍老,细瘦的身体还有弓起的腰背,都显示她身体的衰败,屠鹭光滑的手被她枯瘦的手握在手心,对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上面,而她却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是她的姥姥?为什么母亲没有说过?
从小她就以为母亲是孤女,一个人艰难长大遇见了白仲英这才得到了幸福,而现在突然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姥姥?
她母亲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
姥姥摸着她的脸,老泪纵横:“看见你,我就像是看见了小淑……”
屠鹭问:“姥姥,我母亲当初为什么离开家,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您?”
姥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然后低下了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原来当初屠淑是姥姥一个人拉扯长大的,屠淑从小品学兼优,是村里人的希望,姥姥希望她光宗耀祖,村里人希望她能替他们看看山外的世界。
屠淑不负众望,成功地考上了大学,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只念到了大二就大着肚子回家,并且要休学。
姥姥差点被气死,哭着嚷着不认她这个不要脸没出息的闺女,屠鹭咬着牙道:“好,那以后就断绝关系。”
从那以后,屠淑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断了联系。除了每个月汇过来钱外,再无消息。
说完,姥姥抬起头,看着屠鹭苦笑:“后来,她托人送来了死讯。但是我却不知道她死在了哪里……”老太太的唇瓣抽动:“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见她了,没想到老天爷把你给送来了。”
姥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屠鹭也有些心酸。她看着母亲生活过的这间屋子,叹了一口气。
晚上,她躺在被太阳晒得松软的被子下,睡不着打开手机。
那两个王八蛋自从加了她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连朋友圈都是无聊得要死。
她一刷新,突然萧靳言发了一只杂毛小狗,陆章发了一只猪头。
她忍俊不禁,控制住点赞的手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姥姥哀怨的哭声,然而画面一转,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目光有些虚无,却还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鹭鹭,你要在白家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母亲的声音像是冰水一样清冽好听,眼角的泪在苍白的面孔划出一道痕,她心中一酸,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陌生的发黄的房顶,鼻端是米粥清淡的香气。她叠好被子起床,屋外的鸡鸭鹅见了她不住地叫,此时的情景仿佛让她回到了第一辈子,不由得一笑。
“鹭鹭,回来吃饭了。”
“来了。”屠鹭应了一声。回到屋内,路过姥姥的缝纫桌,她突然觉得眼角一亮。看到了桌上的一件绣品。
按捺着激动拿起来,指尖划过细密的针脚,然后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姥姥……”她的声音有些抖:“您是不是有个大名,叫崔静?”
“你怎么知道?”姥姥端着粥进屋:“鹭鹭喜欢绣花啊,那就送给你。姥姥绣的东西可好看哩。”
屠鹭深吸一口气,觉得上天有时候还是眷顾她的。
她的姥姥崔静,是苏州有名的刺绣大师,这两年眼神不好渐渐退休了。但是她有一个徒弟,就是那个麻花辫女孩,名叫李秀。
屠鹭勾搭了李秀两天,成功说服她来a市帮她的忙,李秀能见世面,还能挣钱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也提到要把姥姥接到a市里来,但老太太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怎么能离开。屠鹭无奈,只好答应只要一放假就回去看她。
就这样,屠鹭在姥姥家待了五天,答应李秀收拾好房间就接她过来,答应姥姥下次放假一定回去,带着满皮箱的绣品土特产满载而归。
晚上她为了庆祝自己找到了亲人,找了何欣吕丽丽还有室友她们喝酒,一行五人在小吃摊上几乎喝了一箱的啤酒。
屠鹭的脸色通红,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
相处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离开的时候屠鹭又觉得想念,特别是此时满脑子都是在乡下快乐温馨的时光,她大着舌头道;
“你们知道吗,我、我有姥姥了!我有亲人了!是真的亲人!不是假的!”
吕丽丽含糊地回了:“知道了、知道了,头儿你今天晚上说了一百遍了……”
“不够、不够。”屠鹭抹了一把眼泪:“那是我亲姥姥!不是假的!比白仲英还亲!”
何欣和她碰了一杯:“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屠鹭狠灌了一口。
【少喝点吧。】系统劝她。
“你闭嘴。”屠鹭拿出手机:“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我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说着,她就要发微博。系统赶紧要拦住她,没想到微信后台跳出一条信息:
“屠鹭,我想好了。明天在赛伦西餐厅见。”
有王八蛋约她,她眯着眼打字:“行。”
片刻,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屠鹭,我比你以为得还要执着。我会在茗秋茶楼等你。不见你我不散。”
哎呀怎么还改地方,她不耐烦地回:“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点击发送,她头一歪就睡着了。
【哇哦。】没来得及制止的系统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