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是歧视傻子,殊不知,那些,便是连傻子也不如。
他对儿子的爱重之心是真的,儿子对他的在乎也是真的,生死之际,毫不退缩,又能如此有所章法,将虎击杀。李延亭心里真是又骄傲,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当初他受重伤时,都没有哭,如今,却心软软的,柔软的说不出话来,就想流泪。
这种不放弃,就是一生追求的东西,无关情,无关义。只有真心。
大狗子看他哭了,还有点无措,以为他是后怕了,便道:“爹,我会保护爹,它死了,现在不能吃人了。”
“嗯。”李延亭莫名的又笑了,又大笑起来,畅意的,带着痛快的,释放的所有的情绪。
大狗子茫然的看着他。大约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傻乎乎的也笑了起来。
李延亭揽他入怀,十五的少年,早已经与他快一般高了,身上全是劲头,肌肉,这个孩子,幼时依靠着他,如今却已经成为他的依靠了。
那些心酸,十五年里的心酸,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已经消散无形了。
大狗子似乎想扶他起来,但是李延亭现在手软脚软,心情复杂,一时竟起不来,现在才后怕了,才觉得腿软的不行。他看着那头倒地的老虎,刚刚还凶悍的似乎能吃了他们,如今却是倒地上,渐渐的丧失了体温,这种感觉,还真的蛮奇妙。
起不来,索性也不急着起,便先歇歇。
而这边里正与村中青壮终于忍不住,开了院子门,拿了火把和棍棒之类的,紧紧张张的缩成了一团,慢慢的寻来了,脚步放的轻轻的,生怕惊动了老虎来吃他们。出来,是出于不放心。但说帮忙,也真的不至于,但说添乱,也真算不上。因此,犹豫未决,一个个的紧张的不得了,畏畏缩缩的往村口走去了。
走到一半,就见到出来的李延寿,身后还跟着二狗子三狗子,三个人拿着大棒匆匆的要去帮忙。
里正见到拦住,拉住三个人,抖着道:“别,别去,孩子还小……”
李延寿道:“娘说老虎倒了,这么半晌没动静了都,肯定倒了……我去找大哥。”
里正一愣,身后的青壮也道:“是,是啊,好像是半天没动静了……”
既无虎哮,又没地震般的声音了,清清静静的,因此便都跟着李延寿身后匆匆的去了。
待看到倒地的老虎的时候,真的是骇的后退一步,倒不是惊于老虎的死或倒地,而是先是为这老虎的体形给惊了一把,然后再是反应了过来似的,道:“……死,死了?!”
李延寿却顾不得那么多,黑暗之中看不到李延亭,急的跳脚,大吼大叫道:“大,大哥……大狗子……”
都要哭了似的。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气,也顾不上看什么老虎不老虎的。
村民也都反应过来,道:“延亭,延亭……大狗子,大狗子……”
啪!是树枝青脆裂开的声音,倒把所有人都吓个半死不活的。
往声音来源处一看,却是大狗子与李延亭坐在树边地上呢,一时忙过来,又松了一口气,道:“延亭,大狗子!”
一时都一涌而上。
李延寿与二狗子三狗子忙先扑了过去,又是问伤,又是看伤的,李延寿急的直哭,又哭又抖的厉害。
里正见人没事,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升起一股自豪感来,道:“延亭不愧是延亭啊……快,抬回家去歇着。”
“哎,哎……”背后青壮年也都狂喜,喜的跟没了脚的蟹一样,匆匆的就回去找担架抬,一面又大喊大叫起来,在村里乱跑,一面喊道:“老虎死了,老虎被延亭和大狗子打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喜的仿佛打死老虎的是自己一般的荣耀。
那种自豪感,轻松感,全在言语之中。
村里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老□□女全出了家门,大晚上的点了火,跟白天似的,到处有人串门出来结伴去看老虎的,年轻的扶着年老的,壮年抱着年幼的,都匆匆的往村口涌来了,要看老虎,要看热闹。
这可一等一的大事。
这边村里一闹起来,这么热闹非凡的,恨不得敲锣打鼓的说打死了老虎,还没天亮呢,消息就传到各村去了,一时喜极而泣,全知道了,大晚上的,也不顾露水深重,疯了一样的涌进了村子里来要看老虎。
一时村里热闹的像是菜市场。
大狗子是真的没半点累处,见众人抬他,他还不乐意呢,但村中青壮年早喜疯了,见他不乐意,几个同龄的青年,竟是合力用手将他托了起来,嘻嘻哈哈,高兴的不得了的抬回家去了。
而李延亭就被众村民抬到了担架上,他拒绝,也被按在了上面,只能无奈的被抬回去了,仿佛抬菩萨似的。
村民一个个的对着父子二人指点大笑,又跑去看老虎,到处灯火通明。
父子二人一抬回家,胡氏就出来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哭的厉害。
村民们既是眼热,又是庆幸。村里有这样的一对能人,以后不必怕任何东西了。
里正眼红红的对胡老太道:“老人家生了一个出息儿子,有一个出息的孙儿啊……”
胡老太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村民们都喜的不成,以后世道再乱,村里也有这样的定心骨,能怕什么呀?!
因此有老□□女的对胡氏道:“你也有福啊,你这儿子,是这个!”一个个都竖了大拇指。
可不是这顶呱呱的吗?!
父子二人解决了虎,剩下的事就没他们的事了,因为这几个村的村民一起敲锣打鼓的把老虎给抬了起来,先是各个村的遛达一圈,展示一圈雄武威力,那长长的队伍,真的是半点也不夸张。
在现代农村若是有庙会,那队伍都十分长,更何况是新闻不怎么多的古代村里了,一有新鲜事,而且还是如此大事,那队伍简直了……
但凡有点热闹,所有人都要去凑。
先是展示了一下这个老虎的威武,各村各民都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再是眉飞色舞的说了说这虎是怎么被打死的,那唾沫横飞,仿佛他们都身在现场似的,再主动说一说李延亭与李瑕的英勇,一瞬间,名传各州县,人人称道这对父子英勇。
果然,只是第二天下午,官府就知道了,衙门里特意的来了衙役要看老虎和英雄。
不仅人来了,还拉了银子来,言是衙门的赏例银子,一面安抚英雄,一面又叫改日伤好了,便去见见县太爷,说是还要深谈一番。
不仅衙门来了人,军中有个校吏也送了银子和书信来,却是来招募入军的。
里正带着村民一一的引见,并且代为收了,喜的都不知道怎么好。
古人对于英雄的崇拜是很盲目的。这个时候的李延亭父子的威信,在这县里,村里,已经无人可比!
仿佛有他在,这里就有一个定村神人似的震着,没人敢欺,没人敢凌。
事实也的确如此,流民也听到了风声,很多人都从这山边上撤出去了,也不怎么敢靠近这里。这种无形的威慑,是慑人的。
一时风头无俩。
若是治世,打了虎,也就打了虎。但是在乱世,需要崇拜的时候,李延亭父子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寄托,和信任。
被虎吃过的人家,伤过的人家,都立了长生牌位,供起来。
村民更是把虎抬到了县城里溜达了一圈,喜的比过年还要夸张!
而这一切的热闹,仿佛与李延亭无关似的,因为他后面真的没参与,只在家看着大狗子养伤呢,只是来来去去的人不少,热闹的不行。
而凭着这威望,风头无俩的名声,李延亭以后想要号召附近村民一并驱散山中流民盗贼等,组织人手,就会成为天然的绝对的领袖。
这件事,这只虎的作用,就在于此,是一种极强的对其它人的心理暗示。
现在若是组成民营,他不为领袖,又有谁能作领袖。
这几乎是一种注定的发展方向。
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便是他不出来,也是村民们要推他出来主持这一切的。
这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依靠。
而事实也确实是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后面的多天,已经有很多的旧识,镖局的旧友,昔日的猎户伙伴,城中的衙役,军中的小吏都慕名前来会他,还有无数的城中的富户也都送了酒肉来李家,言是要看打虎英雄,慰劳他的辛苦。当然,从别的村啊,慕名来瞧人的就更多了。村子里整天热闹的不行。
林觅见此,不禁感慨,当年武松独自一人醉酒,赤手空拳打了一头虎,那时县城的盛况,只恐比这更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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