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年轻, 就赌得起,也输得起, 更有一腔往前的孤勇, 有了机会便可能会不顾后果。雍正了解他, 不能说。
年轻就是好事吗?!老就是坏事吗。也未必见得。老了是有了不少顾虑,有时候考虑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年轻,也是轻狂和狂妄,自负的代名词。能够狗天狗地。
自古英雄出少年。正是因为这一份勇气。
而弘历样样不缺, 能力手腕全有, 野心更不少。真的去了大秦, 只怕破坏力, 就绝不止弘昼这么简单了。
开疆扩土之始, 秦之末争鼎天下,谁不想当个开国的皇帝, 尤其是在可能当守成君王希望不大的情况下。
这份诱惑,现在的弘历未必能受得住。
毕竟开国大帝,与守成君王是完全不同的份量啊。
而弘昼看着狂的很,其实怂的一批!
两个儿子, 身为他们的老子, 雍正其实最为了解不过。
雍正一想就乐了, 道:“去叫他来!”
“又叫来?”苏培盛笑道:“五爷要去衙门, 天天来,怕是没空去衙门了,臣子们也得说话啊, 再者说,现在五爷正在气头上,怕是气性大,哄不好倒费力的,听说昨晚喝了酒呢……”
“嗯?!”雍正怔了一下,道:“这小子还知道伤心了。”
这不是废话么?!能不伤心么?!
以苏培盛看,五爷是真的有良心一人,万岁爷还不如呢。被利用了也毫无怨言的。在大秦更是审慎,不该说的话,不该管的事,一律不管。
顶多无礼了些,但无礼这个事,只是明面上的。
雍正盘了盘佛珠,笑道:“行吧,叫他骂几声老子,等他回过神,再叫来。”
所以弘昼午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来了,且委屈着呢,脸上还有醉意,眼角还有点红。
雍正看着有点心虚啊,道:“真生气了?!瞧你这气性的,与你亲爹还生这么久的气儿,出息!”
“儿子是挺没出息的,跟狗似的,叫来就叫,叫走就走,说扔就扔,说打就打,骂也跟玩儿似的……”弘昼道。
雍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你四哥来过了,他会协助你查案,”雍正老向儿子认错,也办不到啊。况且这小子,向他认错还真犯不着。不理他,他气过了也就消了。
弘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道了!”
虽然是这态度,雍正却知道他心里挺高兴的,估计现在这案子的局面也叫他棘手,他乐得丢给弘历,自己不沾手,装不知道呢。
这怕惹事的性子,也是没谁了。所以雍正对他是真的有另一份心疼。
“朕疼你四哥,重用你四哥,你不生气?!”雍正笑道。
要是真知道嫉妒和生气,他也就不是弘昼了。
弘昼道:“儿子本来就不如四哥,巴不得万事不管呢。”
雍正看着他,似乎是想知道到底是真心还是装腔。
但是看来看去的,是真的有九分真心。
还是没担当的。雍正一叹。
“反正在皇阿玛心里,儿子本来就不如四哥,呵呵,至于扶苏公子,就更比不上了,可惜人家不是皇阿玛的儿子,倒是可惜了的。”弘昼道。
“你与你四哥要是中和一下,就完美了。”雍正突的沉默了一下,道:“行了。给你放两天假,先不去大秦了。快过年了,年前,与你四哥把案子了结了。别留到过年,朕不想过个不安稳的年。懂?!”
“知道了。”弘昼还是挺高兴的,能暂时不去大秦啊,挺好。
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表面不在意,其实心里挺高兴能不去大秦的。
“行了,好好办差去吧,争取让朕和你妹妹过个好年!”雍正看他本来话痨一人都不咋说话了,便知道他气还没消呢,便道:“去吧。”
弘昼毫不留恋的就跑了,生怕又被逮回来似的。
苏培盛哭笑不得,别人是巴不得伴驾,这五爷倒是个奇葩,生恐多沾了恩宠。
“过两日便对外说,朕染了风寒,暂不见外臣了,”雍正道:“躲躲清净,避一避怨气,若不然两个小的在前面办案,朕倒在后面听他们诉苦喊冤,朕烦着呢……”
苏培盛道:“是,奴才知道了!”
“来了这苏州也不得自由啊,也罢,等过了年再游玩也使得。”雍正还遗憾的很呢。只是真不能随便出去,一出门真的要被这些江南的人给堵住喊冤,倒烦人。
苏培盛哭笑不得。
雍正道:“走,朕去瞧瞧翠儿的功课。”
天渐渐冷了,而江南今年格外的冷。
别说别院外是臣子们要求见的了,五爷和四爷门前,那也是车马不息,喊冤的,申诉的……骆驿不绝!
现在有弘历一并协理查案,进度自然就快的多了,弘历不管就是不管,真管起来,他是又细致又快,而弘昼懒惰,有些不妥的地方,他是机灵的就避了,逃的比兔子还快!
弘历拿他没有办法,却也知道他这是为了避嫌,给自己处理后手的时间。
这个老五,真是机灵的没边儿了。
弘历也实在是没必要再去试探什么了,真正的清楚了。因此下手也算快狠准,二人带着大臣们将案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开始抓人入进审理的阶段。
弘昼别的事跑的快,但是抄家这个事,他是真擅长,便对弘历道:“抄家我去,这得罪人的活儿,我的!”
弘历哭笑不得,道:“手别伸的太过了,大多数是要进外事处的,别叫大臣们说你倒是贪了,丢了皇阿玛的脸!”
弘昼悻悻的,怂怂的应了,带着人便是一通封,一通抄,一通抓。
“乖乖,”弘昼看着身边小吏报上来的数字都惊了,道:“这么多东西?!”
小吏们也都惊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钱,便道:“奴才们怕有错处,算了三遍,钱财是没错的,古董字画老件儿,怕还是要另外作数,小的们也不懂具体值多少,这是册子。另外就是钱庄,铺子,店面,田庄,奴婢等人了,这也是册子……”
弘昼看着厚厚的一撂都晕了,道:“这么多?!”
“王爷,”小吏们苦着脸道:“那些奴婢的册子还另外造册的呢,没敢呈上来污王爷眼睛呢,比这个更多。”
“多少人?!”弘昼道。
“一万余人,估计得有一万六七千,”小吏道。
“噗……”弘昼目瞪口呆道:“这么多人,造孽啊,怎么会这么多人呢?!这么几家,要这么多人服侍,他娘的比爷还奢侈,皇子阿哥的人还有定数呢,他们这是无法无天的在这边当土皇帝了还是咋的?!”
众人一听就跪了。
土,土皇帝……这种能说吗,这可是牵连广宗的大罪了。
这要是压下去,那基本没跑了,要死多少人去?鸡犬不停。
弘昼说完了也停了嘴,也是,这个事,到底不能见太多血。是奢侈了点,但也不是逆反大罪,真不能跟始皇似的,一杀杀几千,杀上万人。那也太恐怖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呢?!”弘昼拼命释放善意,小吏们觑了一下他的脸色,便道:“这个事吧,主要还是各大家里姻亲来往的,你送我,我送你这种比较多,再则便是嫁娶,奴仆也是跟随的,再加上这些年,大奴仆生小的,小的再长大了娶妻妾的,再生小的……小的再买奴仆,因此,就越来越多……”
“没天理了啊,奴仆还能纳妾,这日子多潇洒?这些奴才们的家抄了没?!”弘昼道:“俗话说的好,小鬼难缠,他们的日子这般好过,只怕更有钱财呢,不干不净的,全给爷去抄出来!”
这么一吩咐,还能不动吗?!
所以不管蛇鼠的,大窝小窝全给端了。
一时间这边是到处喊冤之声。
弘昼道:“七成入外事处,三成与爷。”
办案的大臣们能说啥?!当然当没看见。
弘昼是心安理得的得了钱财,另外叫自己身边人给收了去接收了。
“王爷,这么多奴才可怎么处理?”大臣们也有点蒙啊。
“按律办吧,身上有案子的定罪的定罪,无案子的发抄卖了,又是一笔银子进项呢,这一次衙门还吃苦了呢,也得得些慰劳不是,这些都是钱。”弘昼道。
“……”这么公然的贪,这也……
得,还是去问宝亲王。和亲王说的虽是处理方法,但是这话听着不好听啊,什么叫衙门也弄点儿,哪怕要弄点儿,这一摆明面上说,弄的跟抢了似的。真是醉了。
衙门办的也快,有人命官司的审定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
正好不就是秋天吗,正是问斩的时候。
因此,这苏州城就经过了一场刑与血的洗礼,一下子就肃然了,震骇江南,人人肃静。
这个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因此学子们倒有点闹事。这事弘历有经验,很快就去压服了。
也就在这波浪之中过去了。
当然了,雍正是把总所有,但人没出来,省得被大臣们堵了喊冤,又要议论案子之类的烦人,但也因此,这些折子是半点都没少,反倒吵的特别烦人。
雍正现在心态也好了许多,看了折子,也不生气了。
是骂他不慈不仁无恩的,甚至有些连暴君都骂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