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这才对扶苏道:“始皇总说你仁太过,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到底哪里仁太过了。”
扶苏一怔, 道:“何解?!”
“为君子, 引人敬重是不假, 如蒙将军这类人,自然为你为人所折服。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将蒙将军这样的正义之辈,还有天生的不服者,而你虽慈太过, 仁太过, 终究不能令他们心服。以德服人, 可为君子, 却不能为君!”弘昼道:“你放心, 现在我这不是来了吗?!不服的人,我替你管教, 什么弟弟不听话,打,李斯不听话,我也能折腾他, 他玩不过我的, 我跟你讲, 对胡亥这样的人, 有时候和蔼没用,棍子比这个有用的多了。嘿嘿……”
“……”扶苏嘴角一抽,真是谢谢了。这不是打了一个小霸王, 又来了大魔王吧。
蒙毅心里对弘昼有点慎重了。
之前以为他与胡亥是一样的人,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这个小子,怕是个硬茬。还是要慎重以待的。不然怎么吃了他的亏,着了他的道都不知道。
他与众将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审慎。
弘昼笑嘻嘻的道:“蒙将军,以后请多多指教了。若是有不懂军规之处,犯了错,还请网开一面,我这也是半吊子,所谓不知者不罪,想必也用不着重罚,是不是?!那一天真是对不住了,不过蒙将军如此忠直之人,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君子坦荡荡嘛。”
蒙毅审慎了一些,抱拳道:“言重了。当日之事确是小事,去与陛下申诉,却是我太过了。”
能与扶苏称兄道弟,还敢打胡亥的人,这个下马威,呵呵,蒙毅与众将便是想打他,也不敢呐。
这一位,真是个人物!
众将头皮都炸了,蒙毅也好不到哪里去。
“弘昼跟蒙将军去吧,”扶苏道:“我还要去与皇父议事。”
“知道了!”弘昼半点不生疏,手往蒙将军肩上一揽,道:“我与蒙将军肯定相处甚欢。”
扶苏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蒙毅脸有点裂,侧了身将他手荡了下来,对众将道:“先带他回军营,我先去上朝。”
弘昼挥挥手,真个的潇洒的走了。
“长公子,”蒙毅真是一言难尽,道:“此人……”
“切莫伤他,他是心里有分寸的人,便是一时言语不逊,也不会太过。能忍就忍吧。”扶苏道。
心里有分寸的人?!!长公子在说笑吗?!
蒙毅真是哽了一口老血,与扶苏一并上阶,他稍后一步,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竟看到长公子笑了。
长公子这般恭谨之人,竟也会露出这样的笑来。
真是……
刚到议事正殿,就听到宫人告状的声音呢,以胡亥这样严重的委屈,他哪能不告状,但他这一次很聪明,自己没来,只叫宫人来告状了。口口声声的哭诉胡亥公子被和亲王给打了,当着众武将的面。什么置秦公室的脸面与何顾?置陛下的颜面于何物?拼命往严重了说。
一时众臣议论纷纷,严肃的朝议,变成了菜市口一般。
连李斯都有点愕然。
始皇头都炸了。这个老五可真能惹事啊,这才多大的功夫?!
他闭上眼睛,拧着眉头,坐在御座上,一脸严肃,苦大仇深。
这个说要严惩,那个说该杀。
“李相,”众大臣道:“李相也劝劝陛下啊。此种在行宫敢公开打公子之人,如何能不诛杀?!”
李斯还不知道始皇的心意,哪里会这个时候撞上去说话。
他要说话,也得知道了始皇的心意以后才会说。
便柔声道:“也许事有原委也说不清,自有陛下明断秋毫,且稍安勿躁。”
众臣皆道:“李相真是好性儿,这般也能忍得,对公子不恭便是对陛下不敬。此是大不敬之罪,还能忍之!”
底下吵嚷个不停,始皇忍无可忍,淡淡的道:“区区小事,何必闹到朝堂上议?朝堂是社稷重地,何时成为判断两小儿稚打之处了?!”
众臣哑然。万没想到始皇是这般定性此事。
那宫奴也吓了一跳,发着抖不敢哭诉了。
始皇斥道:“拖下去,杖二十。挑唆公子不敬兄长,该杖刑!”
那宫奴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拖下去了。
始皇见扶苏与蒙毅人来,人一齐,便道:“说正事。”
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连和亲王是半丝也没提。
不管众臣心里怎么嘀咕,也只能按下不提!
下了朝以后,始皇才有点觉悟,良久才对蒙毅道:“弘昼倒是给朕上了第二课。恃宠不敬兄长,长幼失敬,这是大事。以往倒是朕疏失了。”
总以为是幼子,偏宠便偏宠些。现在看来,这弘昼,真的是指摘的血淋淋的。犹如第二个耳光。
现在朝中上下哪一个不议论纷纷。
始皇对宫人道:“传旨胡亥,将兄弟礼仪习一千遍,以后再敢对长公子不敬,同杖责!”
宫人吓的不轻,没想到今天被打的是胡亥,结果还是胡亥受罚。
当下立即就传旨了,胡亥听到旨意都惊了,是既疼又伤心又委屈,又恨弘昼。
但是万没料到这个不要脸的,还能当没事发生似的来看胡亥呢。胡亥对他怒目而视。
“打疼你了?!”弘昼笑嘻嘻的道:“真怪不了我,我这也是为你我解围!”
他坐了下来,挑了个桔子剥着吃了起来。
“你,你……”胡亥骂他无礼,道:“这是秦宫,岂容你来去自如,皇父不是罚你去蒙将军营了吗?!”
“今日这一打,军中哪个敢拦我啊?所以我该谢你,叫我来去自如!”弘昼笑道:“你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也是为了你。”
“胡说八道!”胡亥趴在榻上,疼的直抽抽,道:“你分明是害我!”
“今日打你,也是为了你。”弘昼忽悠还不容易,便道:“当日你戏弄了蒙毅,又对扶苏多有不敬,你也不想想,他们会不会暗恨于心呢?!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一以后想起来了,呵呵,赐死你……还不是容易的事,到时候你都把人得罪光了,都没人替你说话,你说你惨不惨,为了后果着想,今天我也该打你!”
胡亥一听就晕了,听着他绕。
“二呢,也是为我解围,我连你都敢打,这样呢,蒙将军便不对对我太过,三呢,便是解蒙将军的恨啊,今天叫他解了气,以后这事便算了,不然暗恨于心,以后对你不好,吃亏是你!”
一听似乎是有道理啊。
“胡说!”胡亥道:“你打我是事实,打我还有理了?再者说,当日也是你挑唆我去的,若不然我也不会吃这样的苦。结果为何你毫发无伤,我却被打又被皇父罚了两回?!”
你笨呗!
但弘昼不这么说,道:“始皇宠你,舍不得打你,所以只能由我出手了,胡亥啊,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一遭以后呢,你皇父对你满意,长公子呢,也不会烦你,戏弄蒙将军的事也就算了,你以后也就敬父兄,尊重重臣,就不会再犯错,不过是受了几棍打,却赚了这么多道理和好处,是不是很划算呢?!”
胡亥被他绕了个晕头转向,但听着,有哪里不对,可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晕乎乎的道:“还有这样的道理。”
“你现在不懂,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多敬点你老爹,别仗着宠就尽得罪人,不然不得善终,我还能害你吗?!”弘昼笑道:“以后你兄长当了皇帝,你就也老实点敬重点,你兄长还能与你计较这点小事,你还是得好处,重臣呢,更是,怂一点,对你有好处!不然以后,呵呵,信不信,就算扶苏公子能容你,你得罪的大臣,也要想办法把你搞死……”
胡亥一缩,他是从未想过这么远,一时也惊了。
弘昼将桔子往他嘴里一塞,拍拍他的脸道:“别谢哥,哥都是为了你好。”
胡亥晕晕乎乎的昏了头,半晌,吞了桔子,点了点头。
“以后还跟哥做朋友吗?!记恨我吗?!”弘昼道。
胡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记恨!”
“乖!以后跟着哥混。哥带着你混,包管不叫你吃亏!”弘昼笑嘻嘻的道:“扶苏太正经,一点也不好玩,你赶紧好起来,咱俩出行宫去玩呗。我带你去打猎啊……这行宫有什么好玩的,全是人,还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弘昼能打他压着打,起不了身。武艺弓射是在他之上的。
因此胡亥道:“好啊,我带你去,我知道哪里猎物多。”
弘昼笑嘻嘻的道:“对了,你知道李斯住哪不?!”
“行宫外,相府别庄。”胡亥道:“行宫外都有大臣们的别庄居所,都是配套的。”
弘昼起了身,要走。
胡亥道:“别走啊,一起说说话吧。”
弘昼道:“等着,有空来陪你打牌。我先去了,不然一会蒙将军找我,我不好脱辞的。”
说罢就跑了。
宫中宫人退他三舍。现在他们算是知道了,这宫中的霸王,呵呵,让位于这个人了。
这边的事哪瞒得住始皇,宫人一回禀,始皇一五一十的全知道了。
始皇真不知道怨这小子太会忽悠,还是胡亥一点脑子也没有。一时心累的不想说话。
他对蒙毅道:“给他一营,保证他的安全,就随他去,别有闪失就可以。反正蒙卿也管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