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道:“你家老五,你确定了吗?!”
“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吧,能不能抓得住,看他自己成不成材!”雍正道。
这是考虑的意思了。
至于弘历,他还是不放弃的,只是看他后来怎么选择了。是短视,还是利己。
林觅道:“你对老五不满在哪儿?他的混不吝?”
“这是次要的,”雍正说起这个事是很严肃的,并不是在开玩笑,“弘昼虽然混闹了些,能舍得一些荣辱和脸皮,的确有点混帐是事实,可是朕知道这只是小节。他心里有最基本的东西,这就是基础,有这个基础,他就有这个资格。真正欠缺的,其实是魄力。”
雍正坐了下来,慢吞吞的吃着粥,道:“就是担重任的魄力。这孩子办事的能力是有的,也不失圆滑,甚至能面面俱到,有时候过不去了,还能耍赖。可是,欠缺的恰恰是担事的能力。就是魄力。”
始皇也听着呢,听着,吃了一口粥,觉得甚为味美。胃里都暖了。
“说个区别吧,比如现在外敌打进城关了,以扶苏的性子,只要有了旨意,立即二话不说的便去御敌,不会想那么多,这就是魄力。可是弘昼不一样,便是有了旨意,他考虑的却是到底是怎么打才不会既能赢,又不会太出风头,既不会叫我猜忌,又不会叫弘历等一众兄弟嫉妒功劳,同时呢,还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他是心思太多……”雍正这么一说。始皇便听明白了,一时之间也是十分沉默。
林觅也有点明白了。
“若是有言要献,扶苏对一件事的见解,哪怕与始皇不同,他也会说出来,哪怕明知会讨始皇不喜,他也一定会说。”雍正道:“老五不一样,若他上朝,他先要听听别人怎么说,我若非要他说,他会观察我,与众臣的意见,直到确认对他无害,他才会有所保留的,保守的说一点出来。”
也就是说,弘昼样样不缺,可是,却缺了坚持。
皇家的孩子,手腕,能力,眼光,哪里能缺呢?不过是不能无所顾忌的表现出来罢了。
“说来惭愧,他这样,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要担大责。”雍正道:“突的忆起来,早些年,我也是如此。但是,我比他多了点直,有些必须要做的事,也一定会去做。他比我少的,却是这份坚持。”
“你家老五……”林觅道:“的确有点滑过头了。”
“比如这一次小事吧,先想办法跑,也不愿意承恩承宠,他哪里不知道这是我对他的信任和栽培,以及巨大的机会。可他不,他先怕了,”雍正道:“跑不掉了,才想办法中和,拉着扶苏。”
林觅听了便笑,道:“这审时度势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
始皇听着,也是点点头。
小滑头啊。但聪明的叫人无处下手。
“叫他督造海外办事处,他也是交重要的事交给重臣去办,自己呢只是打酱油,名义上是投银子,弄后续后勤,其实核心的部分,他是不想沾手,就怕以后甩不脱。”雍正道:“叫他去查江南的大案,他呢,也是衙门里一天去,两天不去的,这个态度不坚定的,叫底下的人到底是严查呢,还是过过形式啊,都猜不出来,这个办事的度就会松驰……”
“再加上这些事,与我家老四也有点干连,老五是生怕弄到他身上,到时候担个恶名,显得居心不良,所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想要办了。这些,我都跟明镜似的在心里。”雍正剖心道:“老人家,你说,我能不急吗?!这大的大,小的小,小的以后还不知道性情怎么样,稳不稳妥,全不知道。成年的皇子总好过年幼的不定的。所以,对老五,我是抱有期望,又不太敢抱有期望。”
这纠结的。林觅听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家老四……”林觅道:“果真有沾手?”
“嗯,但不太严重,他也精着呢,虽有推波助澜,但问题不大,一是试探我的态度,二呢,也是试探他五弟,”雍正道:“这两个儿子啊,叫朕心累。不过老四虽然叫我有点失望,但是对他也是有信心的,逆上,他是万万不敢!也不敢有这份心思,而把江南的事闹大,叫朕不太平,他也不会,对这一点,对他的心性,朕还是了解的。他不仅不敢,也不会,他不会拿社稷开玩笑,不是昏的人,会拿这种来平衡……当然了,他也知道,一旦他动了这个底线,我是会完全放弃他的……他没那么蠢。”
始皇第一次听雍正说他的老四,这个儿子。
但听了,也是蛮震惊的。
这老四也太会生了吧。瞧他这形容,这两个,妥妥的睿智聪明的都是精怪啊。
“老四魄力不缺,能力手腕样样上佳,如果,只是守成,他的确是最妥当的人,”雍正对林觅道:“可是,他对海外诸事是持否定,打压的态度的。这一点上,我也有我的坚持,绝不能接受……若是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便不能,哪怕痛,也会弃的。只看他以后会不会改变观念吧……”
要一个改变现成的偏见和三观,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怕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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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觅虽这么想,但不敢说啊。
雍正对始皇道:“你觉得呢,若是你,会选吗?!”
始皇对这件事倒是不失偏颇,道:“既已知,当要变,若不变,的确再完美也不成。这一点上,我同意你的看法。”
雍正心里好受了些,笑道:“所以才说扶苏可贵,他身上有一种淡定的气质,仿佛遇见什么,都不会慌张,能迅速的调整自己去适应,去变。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哎,可惜不是我的儿子。”
始皇听了,心花怒放。怒气也消散了。
林觅暗笑,这老四捧人,消怒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无形的。三言两语,马上就把始皇心里的不忿给消散了。估计天明了就得给他管儿子去。
这一捧一贬之间,将语言艺术玩到出神入化,始皇便是知道,也还是中了招,不都是因为爱子之心嘛。
其实老四的儿子哪有那么差,比之扶苏,也是各有优点,可他会诉苦啊。
诉苦这个能力,是真的特别强的一种能力。
始皇要强,比这雍正就稍弱在不会诉苦这种能力之上。
诉苦有时候,它虽然话痨吧,但真的有用,它是示弱,同时也是捧高别人,更是一种达到目的的语言艺术,还能叫人心甘情愿。
别说始皇了,便是林觅,不还是入了他的套路?!
这一闹腾,天就微明了。
苏培盛道:“该上朝了。万岁爷,昨晚那么闹腾,只怕朝上又有的吵,万岁爷还是收拾一下,赶紧去吧。”
虽在别院,但是现在也是有议事处,办事厅,相当于小朝廷的。
雍正一听,头都炸了。行吧,去吵吧。来苏州这么久了,一些按捺不住的,也的确该见见了。
“行,那我先下了。”雍正道:“始皇啊,我家老五交给你了,你只管揍,我包管不生气。老人家,明天我带翠儿见你。”
“行。”林觅应了,也下了。
始皇看着消失的光屏,无语心道:犯得着打弘昼吗?!
有些人脸皮肯舍的出去,打骂也未必有用。因为他不在乎。
要是要脸的,别说打了,便是骂上两句,他也要羞愤的见不得人了似的。
可是弘昼,呵呵,打也打了,皮肉之痛,又能记几时?!
他也得起身上朝了。虽然现在不是在咸阳宫,然而议事还是要议的。这是定例了。
而扶苏呢,带他回宫殿侧殿梳洗了,都没睡,就又起来了,道:“我先送你去蒙将军处,再去上朝。我劝说两句,蒙将军不是公报私仇的人,必不会再与你计较!”
弘昼笑了笑,将令牌拿在手里,盘腿坐在坐垫上,道:“真的?!你与蒙家的关系真的这么好?!”
“蒙氏一族忠勇正直,是国之栋梁,颇有交情。”扶苏道。
“你就不怕始皇猜忌?蒙家掌兵不说百万,也有几十万吧,而你又是长公子,”弘昼状似无意的问他,其实颇有几分认真。
扶苏倒是淡然一笑,道:“行事光明,无愧于心,又谈何惧之猜忌。皇父的心胸没那么窄,而扶苏也没有因如此小心而刻意疏远蒙家。”
弘昼倒是愣了一下,笑道:“你倒是信你爹。”但你爹信你吗?!谁知道呢。
扶苏是包容的性子,见他这样,倒有几分顽心和护心,也不怪他行事怪诞,出言不逊。
“走吧!”扶苏笑道。
他亲自带着,想必份量自又不同。
弘昼起了身,道:“走吧。”
他与扶苏并行,走路姿态都狂放的很,不是多守礼之人,还东张西望的,一面走还一面说呢,道:“这行宫,倒是别致,与大清十分不同。”
“各有特色。”扶苏道:“正宫巍峨,行宫则没那么庄重严肃。”
这一走出来,不就撞上李斯了吗?
李斯领着众臣正要进正殿议事呢,这一撞上扶苏就怔了一下,便忙行礼道:“长公子!”
后面文臣也皆拜道:“拜见长公子!”
扶苏也还礼,道:“诸位安好,且先进殿议事吧。”
“不知这位是?!”李斯一看就猜到了,可他哪里能直接说,所以装不知只问扶苏。
弘昼兴致冲冲的看着李斯呢,上下一扫,道:“你就是李斯!”
好生无礼之徒!
李斯这些年来身居高位,除了陛下,哪个敢直呼名讳的?!他心中不悦,面上虽不透,却是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我叫弘昼,以后多多指教了。”弘昼才不与他客气,除了他亲爹手底下的重臣,他不敢这样以外,对始皇的臣子,他不戏弄,就算尊重了。若是张廷玉等重臣,他是绝不会这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