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对方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健硕,一身西装虽然满是褶皱,但细看去,倒是质地精良,似乎价格不菲。

男人的脸颊被瓷片划出一道血口,又拿手背一蹭,抹出一团血污,一脸气急败坏,配上又深又长的法令纹,整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谢迟迟尖叫道:

“别过来!出、出去!我要报警了!”

“报你妈的警!”男人怒目圆瞪,脸色阴沉,骂骂咧咧道,“我倒要看看,老子进自己女儿的家,哪个会来管!”

“……!?”

谢迟迟被他的自称吓到了,却更加不敢放下花瓶,平复了一下气息,咽了口唾沫,这才迟疑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爸?”

男人正在抖落身上的花瓶碎片,听到她这声呼唤,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回道:“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谢迟迟这才确认,面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真的是原身卖女换钱的“父亲”,谢宝方。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谢迟迟紧张地瞪着对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盯着谢宝方一路大摇大摆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从纸抽里拽过几张纸,压住脸上的破口。

谢迟迟防备地看着他,对方的一身戾气,让她始终放不下心。

想了想,到底偷偷地摸到兜里的手机,按下了何弛的快捷拨号。

感觉到手机拨通的震动,她这才心里一松,壮着胆,开口质问道:

“你来做什么?”

谢宝方闻言擦脸的动作一顿,再抬眼,表情已经扭曲不堪:“怎么?这么不情愿看见我?真是白养了你那么大!”

他将沾血的纸巾往地上一扔,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阴恻恻道:“你现在不是混得风生水起吗?嘿,新闻我都看到了,前脚跟陆丞离婚,后脚又勾上了影帝,瞧瞧你,多牛X,和你那水性杨花的妈可真像啊,是不是偷汉子被陆丞发现了,那小子才把你踹了的?”

谢宝方自从知道自己如珠似宝看待的女儿,竟然是妻子背着自己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生的,他的理智就被这顶“绿帽子”压垮了。

妻子虽然得病死了,可这个孽种还在。他只要一看见谢迟迟,就恨不欲生。

从人变鬼,不过一夕之间。

“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谢迟迟虽然感觉对方情绪不对,却还是被他口里的污言秽语激怒了。

她几乎不敢想象,当初不过十**岁的原身,刚失去妈妈的同时,是怎样面对自己是妈妈出轨的产物,而父亲又因此疯狂的局面?父母的孽债,怎么偏要让孩子来偿还?

谢迟迟眼底积蓄的怒意,进一步激怒了谢宝方:“艹,你还当有陆丞给你做靠山吗?”

谢宝方一口唾沫呸在地上,曾经的儒雅富商,如今却活似地狱恶鬼,“你以为户口分出去了,就和我没关系了?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就你这住的小区保安再严密又怎么样?我一说是你爸,还TM不是放我进来了?跑天涯海角也没用,告诉你,只要你还姓谢,老子就有资格管你!”

谢迟迟被他的无赖做派气到眼角泛红,只能恨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再不说,我就立刻打电话叫警察!”

谢宝方闻言沉默了一下,歪头想了想,然后从皱巴巴的西服内怀里抽出一根烟,道:“你弟弟在澳门赌场被人骗了,为了捞他,我把家底都掏空了。妈的,陆丞就是个畜生,他靠当初投的那笔钱,把我从董事会里挤了出来!那是我的公司!畜生!畜生!畜生!”

他突然暴怒地抬手砸了三下茶几。

然后又忽然冷笑起来,颤抖着手,把烟点燃放到嘴里,狠狠喷了两口烟圈,续道:“我可以没有公司,可是不能没有儿子。我知道你和陆丞离了婚,但我不信你这一下没捞到钱。”说到这,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沙发,冷笑道,“光这套别墅,就值三五千万吧?”

“我也不多要,给我一个亿,我就走。这钱就当是买断我们的关系。”他的眼神里满是威胁地看着谢迟迟道:“要不然,呵呵……别怪我找媒体曝光你和你妈的那些肮脏丑事!我手里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你没带走的日记,你的DNA鉴定书……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光屁股洗澡的照片,还有你是个小杂种的事情,被传得满天下都是吧?”

他这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又充满恶意,气得谢迟迟浑身发抖。

但谢宝方阴晴不定的表情,让她深深怀疑这个男人精神不正常,怕是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可是直到这时,门外还始终没有动静,兜里的手机也安安静静,不知道何弛什么时候能返回来救她,谢迟迟只能试图拖延时间。

她装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磕磕巴巴地说道:“一、一个亿?太、太多了,我可没有!”

谢宝方狐疑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没说实话,忽然毫无预兆地暴起,将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向谢迟迟。

那烟灰缸四四方方,十分沉重,这一丢,正从谢迟迟身边擦过,撞到墙角,“咣”一声迸溅开来。

谢迟迟吓得尖叫一声:“啊!”

而谢宝方却趁机上前,掰下她手里一直握着的花瓶残余,一把扼住谢迟迟纤细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上:“你再说没有?啊?你再说一次!”

惊骇当中,谢迟迟拼命反抗,却无法撼动扼住自己的胳膊。

近距离下,她猛然发现谢宝方的眼睛里瞳孔细如针尖,鼻子和嘴角也不自觉地抽搐着……

谢迟迟顿时意识到——

谢宝方吸.毒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对方显然毒.瘾犯了,手劲大得不行,而且越收越紧,让她渐渐透不过气来。

她试图呼救,却已经为时已晚。

眼前弥漫起的白雾,让谢迟迟心生绝望。

会……

会死……

但谢宝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迟迟惨白的脸色和剧烈的挣扎,毒.品侵蚀了他的大脑,他暴虐的眼睛一片空洞,只知道疯狂地叫嚷:“你瞧你长得,多漂亮啊,网上怎么吹捧你的?啊?第一美女?当初陆丞就愿意为你这张脸蛋花一个亿,我想有得是男人也愿意为你花这笔钱——”

就在谢迟迟几乎被勒到昏厥时,房门终于“嘭”地被打开。

有人扑上来将谢宝方击倒在地,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发软下滑的身体。

终于呼吸到了宝贵的空气,谢迟迟捂着喉部,呛咳不止,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却是陆丞。

此时客厅内,警察已经将谢宝方控制住了,那个中年男人即使被按着了一团糟的地上,依然在不能自控地疯狂大笑。

直到陆丞手指轻柔地帮她揩拭脸颊时,谢迟迟才发现,她竟满脸是泪。

……

……

直到后半夜,谢迟迟才终于做完了笔录,在陆丞的陪伴下走出警局。

原来她暗中摸索时按错了快捷键,以为拨给何弛的电话,却拨到了陆丞那里。

幸好陆丞当时就在附近,听到不好后及时报警,这才阻止了谢宝方的恶行。

其实就在一年半前,谢宝方胁迫谢迟迟与陆丞相亲以后,陆丞明面上同意给谢氏注资,实则利用资本运作,一点点蚕食掉了谢宝方的股权。并且在一个月前的股东会议上,成功将谢宝方踢出了董事会,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翻身的余地。

而不曾想,承受不了失败的谢宝方,竟然掉入了吸毒的深渊。

他将一切都归罪于谢迟迟。

在他扭曲变态的心理中,谢迟迟就像传播出灾厄的潘多拉魔盒,只有扼杀了她,他才能摆脱这一切。

如果不是谢宝方心里最后一丝人性在挣扎,谢迟迟恐怕根本坚持不到迎来救援的那刻。

目前,谢宝方已经被羁押,警方不仅尿检证明了他吸毒,还从他怀里搜出了一把水果刀。

谢迟迟得知此事后,不由得一阵后怕。

她不知道如果陆丞没有接起她的电话,或者警方来得再慢些,随后又会发生什么……

即使坐进陆丞的宾利,开启了暖风,劫后余生的她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陆丞看着面前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女孩,突然感觉心口有一丝抽疼。

他还能记得,从电话里听见她惊恐尖叫时,自己感受到的恐慌和疯狂。

还有破门而入,看到她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按在墙上时,自己那瞬间如坠冰窟的恐惧。

陆丞忍不住捂住左胸。

这是什么感觉?

他能感受到这一丝微妙的痛,还在体内翻涌。

已经31岁的男人终于皱着眉头,思考起为什么自己看见她落泪,心里会如此难过,为什么看见她恐惧,自己会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就在他思绪纷乱时,对面的女孩突然开口道:

“一直乱糟糟的,都还没有对您说感谢。”

谢迟迟露出一丝似笑还哭的表情。

“陆总,谢谢您。”

她的声音软糯,缩在宾利宽阔的座椅上,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像一只被饿狼惊吓过的小羊,柔软可怜,惹人疼惜。

只是,为什么是“您”?

陆丞抿了抿薄唇,有些不满,却又不知道如何讲述,只好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其实发生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他克制住自己想触摸对方的心情,放轻声音道:“我不应该让他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

本以为经济上断绝他的未来就够了,却不料,这人竟然摆脱了他的监控,潜伏到了这里。

陆丞目光阴沉。

这是他目前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没有之一。

但是谢迟迟摇了摇头,虽然眼角含泪,依然坚定地说:“不是您的错。”

女孩用那双如同小鹿一样纯洁湿润的眼睛脉脉地看着他。

让陆丞觉得心里痒痒的。

然后女孩就保持着这样的眼神,说出坚定又认真的话:“陆总您救了我这么多次,没有您,我今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您放心,我不会被这些事情打倒,一定会早日恢复,用努力工作来回报您的!”

陆丞:“……?”

叱咤商海的陆总裁,此时此刻,突然感到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