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晕的烛光,拢在垂落如水的碧色纱幔上,半开的后窗款送春夜清风,轻曳地碧水帐幔涟漪轻漾,直令这一方静榻不似处在幽室,而像是一艘画舫,正行在入夜的江南青山绿水中,天心淡月朦胧,舫首幽灯照水,水天一色,波光粼粼。
迷离的光影中,皇帝静看枕边人许久,看她亦长久未眠,
轻唤了她一声“阿蘅”。
低语唤出,却又不知要说什么,皇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好似有许多的话要说,可薄唇微启,唤出声的,依然是轻轻的一声“阿蘅”。
长久的沉寂,如风静舟停,最后,皇帝轻道:“不久后有洗尘庆功宴,阿蘅,你想……见见明郎吗?”
……想见吗?
悬在碧纱帐中的鎏金花草香囊,在淡晕烛光辉拢下,如一团小小的月影,温蘅静望着那无声的淡月,心如飞絮,飘浮无际,一字未想,只明郎那日轻吟的诗句,终被心绪飘织的细钩,自暗沉心海中轻轻勾起,浮在心头。
……他说,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乌眸静阖,如月沉入水,不见天光,一日日春阳渐暖,转眼至暮春之末,王师抵京,圣上厚赏犒军,并于凌烟殿设洗尘庆功盛宴,嘉赏燕北之战主要将领。
欢宴盛大,不仅文武百官与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众妃嫔贵妇,亦同宴庆祝,宴上,惠妃娘娘笑向兄长宁远将军敬酒,虽明靥如花,风采照人,但有好事之人,却更想在此等场景下,见一见贵妃娘娘,只是直至宴终,总是不出建章宫的贵妃娘娘,亦未出现在凌烟殿中,依然是不见倩影。
此事虽有缺憾,悬在世人心中数月的华阳大长公主下场,在凌烟殿这场洗尘庆功宴上,终于有了判决,武安侯以祖传丹书铁券,请留母亲一命,道将一生以血肉护河山,为大梁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圣上命人收下那丹书铁券,道武安侯府世代功勋、热血报国,道武安侯边漠一战,军功卓著,并在言语间暗示皇后娘娘突然薨逝,亦因请命为母赎罪,以种种因由,将诸世家的不满非议压下,免了华阳大长公主死罪,将其一生禁监于武安侯府之内,无旨永不得出。
自去年暮春太后娘娘寿宴开始,爆发的纷乱诸事,终都随着今岁暮春的洗尘庆功宴,尘埃落定,宴罢,帝驾先行,后与宴众人散去,御前总管赵东林,奉圣命快步至将离去的武安侯身前,道陛下请侯爷至御殿一叙,却为武安侯婉拒,道为人臣子,当尽忠尽孝,如今忠已尽,孝未行,人虽抵京,尚未回家,当早些归去。
这世上胆敢如此拒绝圣命的,除了身患呆症的温老先生,也就唯有贵妃娘娘与武安侯了,赵东林无法,只得回建章宫,将武安侯的话,一字不漏地禀与圣上听,圣上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殿内坐了快两个时辰后,吩咐备下车马,微服出宫,去寻武安侯。
从凌烟殿离开后,沈湛出宫回府,在内待了一个多时辰,又骑马往京郊枫山去,沈氏祖茔,依山望湖,坐落其间,他策马至此,下马牵行,一步步慢走至姐姐坟前,望着墓碑正中干干净净、无称无封的“沈淑音之墓”五个刻字,目光所及,一笔一画,像是有刻刀在他心头割划,一刀刀鲜血淋漓地,深深篆刻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