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警官等在门外。
他换了便服, 衬衣西裤, 小臂处的袖子卷起来了几圈, 隐隐能看见手腕上淡青色的、蜿蜒爬行的血管。他静静地等待着,片刻后, 却忽然见一个毛团子像是点了火的炮弹一样咻的一声向他冲过来了。
“喵!喵呜!喵!!”
寇秋从来没跑的这么慌不择路过。
它跌跌撞撞地试图上树,没想到那群猫比它上树上的熟练多了,还没能等它艰难地抓着树皮跳上去,就已经有年轻力壮的公猫一跃而上,稳稳坐在了枝干上, 居高临下望着它,鼻子探来探去, 俨然是准备趁着不注意的时候一亲芳泽。
吓得寇老干部毛爪子一松,又刺刺拉拉从树上滑下来了,毛尾巴炸的像是个鸡毛掸子。
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他居然有被一群猫追的落荒而逃的一日。
尤其是这群猫还占据主场优势,他......他完全不占上风啊!
路边摆放的花盆被猫群稀里哗啦撞倒了一片, 寇老干部撒开四只爪, 跑的能从地上飞起来。
他终于找着了门。
应存!
救命啊啊啊啊!!
男人站在路边, 望着它后头带着浩浩荡荡的猫群冲过来,一时间也有点懵。
......这是什么?
捅了猫窝吗?
他下意识伸开手, 一把将跃起来的布偶猫牢牢抱在了怀里。站在那里的男人如同挺立的树木, 大部分猫都下意识止住了步伐, 唯有几只仍旧不甘心, 企图四爪朝天, 以白肚皮为交换,让这个铲屎的把他怀里那个好闻的小伙子放下来。
我们都非常想和它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真的。
布偶猫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声细嫩绵长的叫唤,像是被吓着了,一个劲儿把毛茸茸圆乎乎的脑袋往应存衣服里钻。应存拍了拍它的背,捏着后颈揉了好一会儿,又来回亲了亲一圈粉红的耳朵尖尖,这才让它冷静了点。
地上的野猫还试图卖萌,“喵呜?”
真的不考虑考虑和我们配个种吗?
它这么好闻又好看,我们说不定能生出更毛茸茸粉嫩嫩的小猫呢。
能生一群!
听得懂猫语的寇老干部在男人温暖干燥的臂弯里头直打哆嗦,连连摇头。
不、不了。
我有爱人了,崽子也有一屋子了——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和你们生猫崽子的。
它把两条前爪搭了下,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胳膊,缩起来,怂成了个看不见脑袋的、没脖子的毛团子。
一群猫冲着它喵喵叫的更欢了。
应警官抿了抿薄唇,虽然听不懂,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四平八稳把怀里的团子揣的更紧了,这才低下头,盯着那群野猫。
野猫群也眼睁睁望着他。
“喵呜?”
“这个,”他认真地拍了拍怀里的布偶猫,神情严肃了些,“别看了,我的。”
寇秋顿时像有了倚仗,也从里头把自己的圆脑袋探了出来,毛耳朵直楞楞地竖起来了。
别看了!
他的!
野猫们闻不出已经成精的猫薄荷的味道,只能一个个悻悻地在他们身畔打转。寇秋趁着这时机,提着自己沉甸甸的责任心,一面缩在应存怀里,一面又问了问院里有哪些看过那日事发现场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猫狗皆表示不知。
“那陌生的猫狗呢?”寇秋喵了几声,问。
中间最年轻英俊的公猫抬起后爪挠了挠头,发言了。
“之前倒是见过一个,”它说,“是只蠢狗,挺黑的,跟挖煤了似的。”
猫群里顿时爆发出了赞同的喵声,来回响成一片,像交响曲似的。
应警官被这声音吵得脑壳疼。
寇秋还在公事公办地询问,“见过几次?”
年轻的公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它,回答:“两次。”
“但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它在门前蹲了好久!”
寇秋本来想拿笔,将信息记下来,直到缩了缩肉垫才想起自己是猫。它抬起软呼呼的爪子,不轻不重拍了拍应警官的手。
记啊!
干嘛呢?
“......”
应警官一动不动。
记什么?
这才想起他听不懂的寇老干部:“......”
它心虚地舔了舔嘴唇,自己默默记在了脑子里。
他们走访过了校园里的这群特殊的居住者,又去学校附近转了一圈,问了那些家养的猫猫狗狗的所见所闻。黑狗有不少,可在那日凌晨于学校出没的黑狗却不多,最终,还是一条在太阳底下甩尾巴的老猫为他们提供了线索。
“我瞧见了车。”它懒洋洋用毛尾巴尖搔了搔耳朵,“黑色的,它坐上去了。”
寇秋一个激灵,在应存怀里坐的直了点,“车?”
“对,”老猫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寇秋,“你这个后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居然还是个吃公粮的,厉害。”
寇老干部谦虚说:“都是为人民服务么。”
它把这一条也记下来,正想调查案发当日街道上的车辆情况,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直直地抬起一双大而圆的猫眼,望向了对面。
对面是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店门开着,正在营业。
而门外头,赫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因为藏在招牌的阴影里,不打眼便完全不容易被发现的。
正是摄像头。
------
“找到了。”
信息科的成员将电脑转过来,“车牌号记录下,主人在三年前已经报了丢失,但这车的型号和颜色也与车管所注册的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这应当是一部改装车。
寇秋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事实上,从最初起,这事件便透着种诡异。两日内,学校并未进出过任何可疑人员,险些被当做是嫌疑人的学生也说明了情况,并核实过了,具有极高的可信度;在这种情况下,大费周章去调查一条普普通通的黑狗,这事情说起来,其实有几分荒唐。
可寇秋心中却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件事无论是怎么样,都应当能与这条狗扯上点关系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还说不清。
但总归是又寻到线索了。
他们在接下来对附近所有的监控进行了排查,全力搜索这辆黑车行驶的踪迹,桌上的几台电脑皆闪着光,播放着案发那几日的监控视频。两人饭也不怎么顾得上吃,正在核对,却听见门被推开,有什么人走进来了。
是特处部部长。
他仍在与什么人打电话,面色并不好看,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待到对方的通话一挂断,他便看向了自己部门中的成员,沉声道:“阮寻,你跟我来。”
他没有喊日常喊的小阮,应警官的身子绷紧了点,站起了身。
寇老干部放下鼠标,拍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