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实在太热情了。
她不光对沈画这个人热情,对沈画的能力更热情。
飞速加了微信之后,顾浅迫不及待想看看沈画是怎么给贺宗野行针的。
可电话响了。
接了电话,她眉头皱起,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严肃:“她又来了?你告诉她,哪儿做坏的去哪儿改,我们不接。一开始来我们这儿,我就告诉过她,她鼻子是不够翘,但搭配她的五官刚刚好,只需要脸颊减脂即可。”
“她自己非想要把鼻子垫高,垫高鼻子后,鼻梁和面部过度肯定会不自然,她又垫高了鼻基底,那边的医生肯定又告诉她,这样的鼻子还不够精致,鼻头也要做,后面呢?鼻梁?山根?再缩个鼻翼?好了,现在的鼻子是挺精致的,但跟她那张脸没关系,就像从外面买个鼻子装上去似的,能见人吗?”
“行了,直接告诉她,我们不接……谁来说都没用,不相信我的审美,到别处做坏了又来让我改?做梦呢。”
“谁……靠。行,你让他们等着,我现在过去。”
顾浅挂了电话,立刻笑眯眯地看向沈画:“画画,我诊所有点急事,那我改天联系你呀。”
刚才还冷着脸,气场两米八,挂了电话面对沈画时,瞬间变成小迷妹。
沈画都被她这变脸技术给弄懵了,点点头。
顾浅很随意跟贺宗野和顾深打了招呼,转身就走,半点儿不拖泥带水。
等她走了,病房霎时安静下来。
顾深轻咳一声:“她这人,是有点儿热情过头,还很聒噪,你甭搭理她。”
沈画笑了一下:“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我喜欢热情的人。”
顾深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找男朋友也喜欢热情的?”
沈画顿了一下。
男朋友……
在娱乐圈碰到的那些追求者,还有曹均卓这个恶心的东西,让她对男朋友三个字并没有什么期待。
在异世的时候,感情更是奢侈品。
某个追了她好久,她也有点好感,打算试一试的男人,出了一次野外任务,连尸体都没留下。
过去很久,又有一个追她追得特别真诚的男人,在她即将想要答应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只是为了想要借助她的能耐往上走。
再后来,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想要追她的人,有男有女,大部分是看上她的能力和地位,还有一部分是想要从她手中得到什么。
更可笑的是,有个男人追她,是因为他爱人被感染,他不想抛弃被感染的爱人,想把爱人藏起来,可又没本事躲过安全区的巡查。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她喜欢漂亮男人,就摆出追求她的架势,想要借她的身份躲过巡查……
她看起来很蠢么。
如今,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这里安宁、和平,永远不必担心安全区被攻破,也不必担心被变异动植物袭击,更不必担心随时会感染致命病毒。
她开开心心活着不好吗?
为什么要去找男朋友这么麻烦的东西?
在异世,她可以把那个在危险时候,把她推出去抵挡危险的追求者,丢进变异兽群,可在这个世界,就算渣男真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还得考虑下怎么还击才能全身而退。
何必那么麻烦呢。
贺宗野轻咳一声:“男人太热情了,会显得不够稳重。上赶着不是买卖,那么热情,总叫人觉得……别有企图。”
顾深无语地看向贺宗野。
沈画噗嗤笑了:“大概吧。”
她说着,抬手看看时间,“九点半,你想现在睡,还是等一会儿?”
贺宗野立刻抬起僵硬的手臂:“等会儿!”
明明之前很忙连轴转的时候,总渴望能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八点钟再醒来,可如今真的实现了,才忽然发现,十点钟睡觉真的太他么恐怖了。
尤其是他这种毫无过度的睡眠,连个睡觉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关机!
关机后一片漆黑,半点儿梦都没得。
再一睁眼,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睡过觉。
这已经不是人了,这是机器。
“我还有半个小时。”
贺宗野一脸严肃,“说好的十点。”
给自己争取来时间之后,贺宗野也没再看卷宗,而是乖乖躺着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了,还觉得不放心,又叮嘱说:“半个小时后再扎!不准提前。”
顾深和沈画面面相觑,没闹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顾深走上前去,“你干嘛呢?”
贺宗野:“做梦。”
顾深:“……你都睡不着,怎么做梦?”
贺宗野没好气地睁眼:“我模拟一下做梦不行啊。”
顾深没脾气了。
贺宗野说:“你们给我扎针之后,我连做梦的机会都没了。这几天看卷宗,总觉得应该有灵感的,可就是抓不住。本想着恍恍惚惚似梦似醒的时候,能逮着什么灵感,可……睡太足,精神头太好,压根儿连打盹儿的机会都没有。”
顾深无话可说。
沈画:“现在的疼痛已经能适应了吧。”
贺宗野:“还行。”
其实还是挺疼的,看护工一天要给他换多少次床单就知道了,但他宁愿疼着也想清醒,不想陷入漆黑无边的沉睡,连自己醒来都不能。
沈画说:“这样,今晚的针,稍微给你放开一点。也就是说不会完全止住你的痛觉,你在睡着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疼,你也能意识到自己在疼。这样极有可能你一晚上都睡不好。”
“没事!”
贺宗野赶紧说,“我总得慢慢适应的。这样睡不好,反倒让我觉得自己睡过觉,而不是简单的开机关机。”
沈画点点头,看向顾深:“你来主导行针,稍微放开一点点,知道怎么运针吗?”
顾深:“明白。”
这次行针,速度要比之前慢一些。
顾深要自己把握好那个度。
如果脉气封得太狠,就会跟之前一样,贺宗野会立刻陷入沉睡。
而如果脉气封得太松,则会太过疼痛,不光是会疼得他睡不着觉,甚至会疼得他控制不住地收缩肌肉,挣扎等等,那样就会伤上加伤。
这个度不太好把握。
既不能封得太狠,也不能封得太松,要恰到好处。
怎么样才会恰到好处呢?
贺宗野跟一般人又不一样,痛阈较低,因此也不能按照一般人的脉气去封堵。
顾深很谨慎,一点一点来……
半个小时之后,顾深长出一口气,看向沈画。
沈画点点头:“你还是太过谨慎了,封得有些紧,不过也好,让他先适应适应。”
得到沈画认可,顾深也放松下来,收针。
贺宗野此刻还没完全睡着,只是脑子有些沉,开始昏昏欲睡,可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又让他没办法安稳睡去,使得他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沈画摸出手机看了看,霍延还没给她发信息,应该是还没醒。
她说:“你再留一会儿,注意他的脉搏心跳,看他能否适应这种程度的疼痛,一旦有过激反应,立刻给他完全止痛。”
顾深点头。
沈画转身要走,不小心碰掉了贺宗野拿来打发时间的卷宗,文件散落一地。
她连忙蹲下来捡。
这些陈年旧案,在网络上什么版本都有。再加上那个时候人们对信息保密没那么高的意识,确实有不少案件侦查细节流出来,传到网上。
想要知道案件情况,去网上搜就能找到不少线索。
她在捡资料的时候,只是无意瞄了一眼,就记住上面的内容了,不过显然,她没在意这些。
只是觉得,可惜。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就这样送了命。
凶手直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不得不说,很遗憾。
把资料装好,封口,放入贺宗野的床头柜里,沈画就先行离开。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霍延还在睡。
沈画第一时间摸了他的脉,一切正常。
她倒是不困,去洗漱了一下,就窝在沙发上听歌。
霍延醒来时,已经快午夜12点。
“你怎么不叫我?”他声音有些低哑。
沈画:“又不着急做什么。醒了就走,你这两天都跟我住公寓这边吧,等毒素行过肺部,就不用这么小心了。”
霍延立刻点头:“好。”
午夜时分,医院门诊大楼早一片黑暗,但急诊这边照旧灯火通明,连带着附近的一条街,都是彻夜不眠,有很多家店都是24小时营业。
沈画听到霍延的肚子咕噜了一下。
她也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这边的小店,环境可能比较差,你可以吗?”
霍延点头。
两人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粥店,要了一锅瘦肉粥,一笼煎饺,还有一叠脆爽的酸萝卜。
这家店收拾的很干净。
两人坐下,等待的间隙,霍延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跳跃,就像是在弹琴一般。
沈画也不吭声,安静地看他。
霍延的手弹一段之后,会抬头冲她笑一下,随后又继续弹几个音。
沈画猜,虽然按的是桌面不是琴键,但按下去的瞬间,他脑海中一定有美妙的音符在跳跃吧。
很快粥就送了上来。
砂锅有余热,锅里的粥还在咕咕地冒泡,鲜香四溢。
不等沈画动手,霍延就拿起勺子,打了一碗粥放在沈画面前,才又给自己打了一碗。
沈画也不客气,慢慢吃着粥。
味道稍微差了点,但胜在食材新鲜,不管是米还是瘦肉,都很新鲜,只放了姜片和葱段,没添加过多辅料,估计是为了照顾医院大部分病人的饮食需求。挺好的。
霍延尝不出味道,只能通过她的表情判断这粥到底好不好吃。
两人吃完刚从店里出来,就看到隔壁不远的烧烤摊前围了不少人。
“抠,抠,快抠啊!”
“不成,太深了抠不出来,还是赶紧送医院,跑快点去,孩子脸都憋青。”
“谁叫你们给我儿子吃面包的?不然孩子怎么会噎着!”
“掏不出来,好像还给捣下去了,赶紧送医院,快快快!”
“把她俩看住了,不准他们走,我家小宝要是有个好歹,她们得负责!”
“甭废话了,赶紧送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闹哄哄的,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要往医院跑。
沈画瞥了一眼女人抱在怀里的孩子,她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拦住女人:“孩子给我,我是医生!”
女人急得满头大汗,一看沈画这么年轻,“你行吗?孩子被那俩死丫头给的面包噎住,我们掏半天都没掏出来。”
沈画懒得跟她多说,从她手中抢接过小孩。霍延见状,立刻伸手挡住那个要扑向沈画的女人。
那女人这会儿急疯了,见霍延拦她,她一边大喊着有人偷小孩,一边厮打霍延,对陌生人的触碰厌恶至极的霍延,这会儿一动不动,坚决不让那个女人打扰到沈画。
四五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此刻已经因窒息面部扭曲。
沈画不由分说将孩子反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拳头顶在他腹部肚脐上一点的位置……标准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虽然各个渠道都在普及这种方法,可在真遇到危险的时候,人一紧张,就容易什么都忘了。
沈画第三次用力挤压孩子腹部时,“噗”得一下,一股气流从孩子口中冲出,连带着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也被吐了出来。
孩子立马大口大口急促喘气。
沈画又给孩子顺气,随手按压了孩子的几个穴位,孩子逐渐平复下来,又因为惊吓开始大哭。
差不多挂在霍延身上的孩子妈妈,哇得一声也哭起来,连忙松开霍延,绕过去抱着孩子上看下看:“宝宝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
霍延赶紧拉着沈画往后退开几步,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挡在身后。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看到孩子没事,也纷纷松了口气。
被人群围着的两个小姑娘,双眼通红,眼看紧张得不行,这会儿也终于放松了点,可还是委屈得不断掉眼泪。
“我们……我们可以走了吧。”其中一个女孩子小声说。
“走什么走?谁知道我们小宝有没有被噎出个好歹,得去医院做检查!”刚才的那个妈妈瞬间变了脸,气怒地说。
旁边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啊,看孩子噎成啥样,眼看那么长时间喘不过来气,听说憋久了脑子会缺氧坏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不得做检查吗。”
其中一个小姑娘气得忍不住,说道:“我们没有给他面包吃,我们自己在吃,他看到了非来抢。”
小姑娘指着周围的人说,“他们都说,小孩子要吃就给他一块,别那么小气,我才给的!”
“小孩不懂事乱要东西吃,你就给吗?那小孩想要拿刀,你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