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喝了口红酒没说话。
平心而论,在学校里看到学生家长对自己家孩子的各种爱,说一点都不羡慕是假的。
孙晓倩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挂了之后对宁舒说:“我妈突然肚子疼,被我爸送医院去了,让我赶紧过去。”
宁舒:“长辈看病要紧,你赶紧去吧,打个车,不然让赵宇杰送也行。”
孙晓倩:“我打车去。”
她现在不想见到那个男人,昨天他们吵架,吵着吵着他把她压在墙上强吻了她。她分不清自己是拒绝了还是没拒绝。
好像拒绝了,又好像在迎合,像个烈女又像个荡.妇。
孙晓倩走后,宁舒洗漱好,拿出手机给严乔打电话。
——
福利院在一个小镇上,样子有些破旧,颇有年代感,像是很多年没修葺过了,大铁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严乔敲了下门,没人应,打算明天再过来。
他在福利院附近到处看了看,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一切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好像被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着,能闻到一股陈旧味。
随便吃了点晚饭,严乔回到宾馆。
从这儿的窗户可以看到福利院里面,面积不大,院子里晒的床单没收。有小孩站在院子里,一直哭。
两个保育阿姨模样的人在吵架,不知道吵的什么。有趁机从房间里溜出来玩的小孩,爬上墙头跑出去了。
严乔拉上窗帘,靠在窗边拿出手机。
路途奔波了一天,疲惫得只想好好看上她一眼。
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低头看着手机相机,里面全是宁舒的照片,记录了她的各种日常。
她早上起床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头发凌乱,神情呆呆的,和她睡衣上粉色的小兔子一样。
站在娃娃机前因为抓不到想要的娃娃而撅着嘴巴生气的可爱模样。
早读课踮起脚尖探着头趴在教室后门窗户上往里面偷窥。
在校园里偶遇他,从一本正经的班主任脸秒变温柔小可爱,偷偷对他做了一个飞吻。
吃饭的时候把青菜全挑了出来,被他喂着才皱着眉勉强吃了几口。
在院子的花园里低头看花,身后映着漫天晚霞。
和礼礼坐在阳台藤椅上,一个刷卷子一个备课,桌上放着一盘他切好端过去的水果。
洗好澡穿着粉色的吊带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看见他在拍他,红着脸骂他臭流氓。
与他接吻后微微红肿的嘴唇。
害羞时脸颊红耳朵更红。
因为紧张而蜷起的可爱的脚指头。
头发长了又剪,现在依旧是披肩发。
…..
铃声响起,宁舒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福利院了。”
严乔没再瞒着:“嗯,明天在这边待一天,后天回去,晚上就能到家。”
宁舒趴在床上,心有余悸:“我今天查了那边的新闻,一辆车在山路上撞上了石块。”
新闻上有一张配图,图片中受伤的人穿着白衬衫,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严乔,等看到报道里面写遇到车祸的是当地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严乔:“害你担心了,回去给你赔罪,好不好?”
宁舒:“那你打算怎么赔?”
严乔:“把大宝贝陪给你。”
宁舒红着脸骂了严乔几声:“那你好好回来,回来以后不许再像现在这样了,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我。”
严乔嗯了声:“好。”
他起身走到窗边,来开窗帘,看着不远处昏暗灯光下的福利院,她曾经被人丢弃在那儿。
他突然很想她,想见她一面,想好好爱她。
严乔:“哥哥想你了。”
宁舒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闷着声音:“我也想你了,你赶紧回来吧。”
严乔拉上窗帘:“孙晓倩跟你在一起吗?”
宁舒:“没有,她家里有点事,明天再过来。”
她从被子里出来,听见他的气息有了变化,声音沙哑性感,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告诉哥哥,想哥哥亲你吗?”
她被他的声音烫了一下,耳朵发红,喉咙有点干,咽了口唾沫:“想。”
男人的声音像一双灵活性感的手,引着她动情:“乖,帮哥哥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好不好?”
宁舒有裸睡的习惯,低头看了看自己,抓起被子盖了盖,小声道:“本来就没穿。”
听见电话里男人的低喘,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哥哥~~”
很长之间之后,宁舒重新去洗手间洗了个澡,红着脸,脱力一般躺在床上,拿起手机:“你,你刚才,没进来就那个了?”
严乔:“太想你了。”
宁舒:“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进都没进来就那个了。”
严乔笑了一下:“这不一样,这是在电话里。”
宁舒:“是吗?”
严乔轻笑一声:“等哥哥回去,让你哭出来。”
第二天是周日,镇上的人明显变多了,街边有很多摆地摊的小贩,显得很热闹。
严乔来到福利院,这儿连门卫都没有,他直接敲开门进去,接待他的是后勤的一个阿姨。
阿姨听他说明来意,带他去一间办公室,说院长还没来上班,让他先等一会。
严乔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看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小孩们。
有的是能看出来明显残疾的,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有的已经很大了还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
男孩女孩都有,性格活泼的闹成一团,文静的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把他当成想来收养小孩的人了。
没过一会院长就来了,带他去了一间专门用来存放档案的储藏室,从一排落了灰的书架上拿下来一叠资料。
“那个丫头我记得很清楚,来的时候发了高烧,浑身跟着了火似的,我们都以为活不了了,”老院长扶了下眼镜,“运气好,吃了点药,烧居然退下去了。”
“过了一多月吧,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抱走了。”
老院长递给严乔一张资料单:“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严乔接过来,资料上的照片已经发黄了,跟宁振林给他看的收养证上的是同一张
这张的脸部没被划花。
小小的女孩儿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笑得很甜,露出一对小酒窝。
严乔看着手上的资料单:“当年的警察怎么说?”一般来说,捡到小孩都是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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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长:“我当时是副院长,是我们院长跟警察交流的,具体情况你恐怕得去问问他。”
严乔:“方便给我一下那位院长的地址吗?”
“就在这条街上,往东,走到头就到了,”老院长继续说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那孩子一看就是被人遗弃的,家里看是女孩,没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还发了高烧,指不定哪一会就死了。”
“没钱治病,要不就是舍不得花钱治,死在家里不吉利,干脆扔在福利院门口了。”
老院长叹了口气:“往福利院门口扔孩子的,一般都是这种情况。”
严乔低头看了看宁舒小时候的照片,被她的笑容弄得鼻头发酸。
她笑得越是灿烂,越让人难受。
严乔注视着照片中的女婴:“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妻子不是被她父母抛弃的,是被人贩子拐走,转手卖掉的路上突发高烧,又被人贩子扔在福利院门口,或者扔在路上被人捡到放在福利院门口。”
老院长注意到严乔的措辞,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这孩子居然已经结婚了,她现在过得好吗?”
从走进这家福利院,严乔第一次露出笑容:“她现在还不错,将来会一直幸福。”
老院长点了下头:“你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这一带人贩子确实挺多的。”
严乔临走前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去了前任院长家,那儿或许能找到他要的答案。
——
孙晓倩一大早就来找宁舒了,给她带了早餐:“抱歉啊,别人的老婆,昨天没好好陪你。”
孙晓倩递给宁舒一个煎饼果子:“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宁舒坐在餐桌边,小声道:“挺好的。”打了一个午夜场的电话,被那个男人的声音弄到脱力。
“你妈妈没事吧?”
孙晓倩:“没事,吃了点药就好了。你手上这个煎饼果子都还是她做的呢,上次你去我家玩,她不老说你太瘦了吗,这次给你加了两个鸡蛋。”
宁舒掀开煎饼果子看了看,果然看见两个煎蛋,还有很多午餐肉:“替我谢谢阿姨,等高考完我去看她。”
孙晓倩给宁舒温了杯牛奶:“今天想去哪玩,倩姐带你去?”
她挑了下眉:“趁你家男人不在,晚上带你去酒吧浪?”
想了一下又道:“算了吧,要是被严乔知道,他得砍死我。活着要紧,换个地儿,ktv怎么样?”
“ktv的话人多点才好玩,再叫上林老师她们吧。”
宁舒:“不去ktv。”打死都不去ktv。
她想了一下:“我想去花田路。”
孙晓倩笑了笑:“那边不是婚纱一条街吗,想去试婚纱?”
宁舒:“我就是想去看看。”
严乔说会第二次向她求婚,她还在等他求婚。
宁舒吃好早饭,认真地画了个妆,让孙晓倩帮她梳了一个适合试婚纱的发型,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还带了双裸粉色的高跟鞋,试婚纱的时候换上。
两人在花田街逛了一上午,宁舒试了几件,觉得哪件都好看,让孙晓倩帮她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头给严乔看,让他帮忙挑挑。
吃好下午茶,宁舒从咖啡厅里出来,脚突然扭了一下,被孙晓倩扶在一旁的长椅上。
孙晓倩去不远处的药店买了药膏,一边帮她涂药膏一边说道:“穿的又不是试婚纱的高跟鞋,怎么还会扭到脚?”
宁舒低头看着红肿的脚踝,皱着眉:“倩倩,我心慌。”
孙晓倩坐在宁舒身侧:“没事,脚扭的时候身体突然失重倒下来,都会吓一跳。”
宁舒垂着眼眸:“不是,是跌倒之前,感觉心口像被人刺了一下,突然疼得要命。”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机:“你刚才去买药,我打了严乔的电话,没打通。”
孙晓倩握着宁舒的手,安慰她:“山里有时候信号不好,你过一会再打试试。”
宁舒拿出手机搜索新闻,声音低落:“那边山路上特别容易发生车祸,昨天就有一起,我以为是他,差点被吓死。”
孙晓倩跟着宁舒一块浏览了一下,连当地的实时新闻账号都看了,没看见有发生车祸的。
孙晓倩轻轻抚摸着宁舒的后背:“上次一块出去玩,我坐你们的车,严老师那个车技,参加赛车比赛都能拿名次,一点山路算什么,没事的。”
宁舒继续低头刷新闻,没有新的车祸,刷出来当地警方抓捕一个持有武器的人贩子团伙,解救了一名不满五个月大的女婴。
一名警察和一名见义勇为的青年受了伤,目前被送去医院救治。
评论里有人夸奖青年的见义勇为行为,也有人对此持否定态度。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躲起来报个警就可以了吧,没必要上去添乱,这不就被割喉了吗,没死都是命大。”
“见义勇为也要衡量一下自己,这就跟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非要下水救人一样。”
“真的假的,割喉,太狠了吧,这是毒贩子还是人贩子!”
“我舅妈在山上采药材,亲眼看见的,血喷了好几米高。”
“英勇,但不建议,出了事急的还是家里人。”
……
公安官方账号亲自在下面正名,是这位青年发现了人贩子,察觉到不对,报警之后为了给警方争取时间与人贩子进行周旋,在周旋期间受了伤。
那儿是一片山区,除了马路边有几个摄像头,嫌疑人一旦跑进山里,警方很难抓到人,要不是青年,人贩子早抱着女婴跑得不见人影了。
青年,甚至警方,谁都没想到,化装成山民的人贩子是罪孽累累的亡命之徒,拐卖过的婴幼儿和儿童不计其数,为了逃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宁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心脏一颤,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
五个小时后,宁舒在孙晓倩的陪伴下来到了隔壁省的一家医院的重症病房。
孙晓倩担忧地看着宁舒,从接到当地警方的电话,宁舒就没说过一句话,后半段电话还是她接的。
一路上她都是这种呆滞的状态,不说话,不喝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负责交接的警察走过来问道:“请问,哪位是严乔的未婚妻?”他的手机通讯显示,最近一次通话记录,人名显示的是“小新娘”。
孙晓倩看了宁舒一眼,发现她依旧不在状态,对警察说道:“您有什么问题先跟我说吧。”
宁舒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严乔。
床边放着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他身上穿着她没见过的浅蓝色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泛着青灰色,脖子上缠着的绷带像一条索命的白绫。
宁舒抬起手,想敲一敲玻璃窗,发现没有力气,敲不出来声音。
她张了张,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像是一团血堵住了,又腥又闷,她突然喘不上来气,被孙晓倩扶着才没倒下。
孙晓倩抱了抱宁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先别急,听听医生怎么说。”
她看得出来宁舒的伤心,却始终没见她哭过,分明她平时很爱哭。
护士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看了看孙晓倩和宁舒,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宁舒。
医生见惯了生死,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家属,出了事,最伤心最接近崩溃的那个一定是最爱病人的人。
医生把一叠检查单递给宁舒:“病人喉部受伤,声带断裂,已经做了修复手术。”
检查单上的专业名词太多了,宁舒没有心力去看,她的大脑早已经忘记了转动和思考。
她机械似地抬了下头:“他以后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医生:“没这么严重,说话还是能说的,至于能康复到什么程度,要看后期的治疗和恢复情况。”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主要是脑部受伤严重,”医生转头看了一眼重症病床上的人,“未来三天是关键,三天内要是能醒来,基本就脱离危险了”
宁舒:“要是醒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