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竟怎么都没办法停下来。
他好像深陷于其中,只想更沉溺,更沉溺,沉到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这么想着,指间的力道忍不住就加重了几分,再加重了几分……
恍惚听到有人若有似无地在叫他。
“奚临……”
他梦魇惊醒一般,猛地睁开眼,噌然坐起身。
入目是夕阳橙黄的光,穿过半壁窗棂,投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在门上。
周遭静得无比安谧。
雀鸟的鸣啼清脆而绵长,已经是傍晚了。
他莫名放空地发了会儿呆,心口空落落地感到些许茫然。
自己……回房间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记忆一片混乱,隐约还夹杂着没来由的不详之感。
记得先前他在静室内调息打坐,巨响声猝然而起,中途灵气走岔,蛊师不停地叮嘱要保持灵台清明,可煞气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险些撼动神识……
而外面的人都在说,都在说……
青年迷蒙的眼光陡然一清。
师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掌心下撑着的是冰凉的薄纱,奚临近乎怔忡地转头,躺在身侧的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刺进视线里。
瑶持心长发披散着,大把大把地铺开,五官眉眼都被青丝盖住,水蓝色的袍子搭在身上,周遭全是扔作一地的衣衫。
射入的落日余晖照得她肌肤莹白得透明,裸露在外的半身满布嫣红和齿痕,深浅不一,有烧伤,还有淤青,明显是尚没来得及自愈的。
其中属左肩锁骨上的牙印最为刺眼。
他看见这一幕再明白不过,整个人堪称窒息,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就此凝固结成了冰。
显然清楚这是由谁造成的。
奚临颤抖地伸手捂上半张脸。
那不是梦。
是真的,他真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而且还是在灵力完全失控的情况之下,既没有神智,又带着煞气。
师姐……她怎么承受得了。
奚临嗅到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还未散去的味道,立刻狠狠地咬牙闭上眼睛,在那当下几乎有了想一掌拍死自己的冲动。
瑶持心浑身是浅伤,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丝生气也无,一时竟让他生出惶惶的恐惧来。
若师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自己一手害死她的?
她明明千里迢迢……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找他……
奚临满心的慌乱起落不定,只觉气血冲上了脑门,当下隐隐有再度被反噬的征兆
。
忽然,
眼前的人微微一动,
仿佛是发现他起身了。
他所有纷乱的灵气登时凝滞,怔愣地不敢再放肆。
只见瑶持心从纤长的乌发下侧了侧头,神情分明透着疲惫的倦意,然而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旁边,那双眸子顷刻便亮起光。
她忙支起身来,喜出望外地看着他,似乎全无介怀:“奚临!”
“你没事了吗?不要紧了吗?”
她用衣袍掩住胸口,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黑雾好像退下去了,人也没那么烫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认不认得我是谁?”
奚临呆坐在原地,听着她言语间并无半句怨怼,一时竟不知所措,半晌才猛然回神一样,飞快拉过瑶持心的手去摸她的灵脉。
还好。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事。
“师姐……”
奚临开口时,眼圈先红了,自责到无以复加,“你。”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怎么不用琼枝刺我的灵台,我离你那么近,你应该可以得手。”
瑶持心拢着衣袍坐在对面,看出他满脸是歉疚,模样反而让人不忍心。
她眼角不由含起一点温柔:“你那个样子,我又不知道你状况如何,要是贸然对你做什么,导致伤上加伤,怎么办啊?”
奚临闻言皱眉闭上眼,愈发无地自容地低了低头,继而才欲言又止:“伤了便伤了吧。”
“师姐,就算我求你,以后都不要再为我的事情涉险了行不行?”
“今天的情况真的很危险,稍有差池,你可能会被我、被我……”
“不行。”
谁想她反对得飞快,不讲道理地拒绝,义正词严,“不行!我偏要为你涉险,我就喜欢为你涉险,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他啼笑皆非却百感交集:“你……”
“好了。”
瑶持心心知他也是着急,便握了握他的手,“不要提这些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来这里,我好想你,好担心你的。”
奚临听得心里一酸,喉头犹如被沸水滚过,他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总以为师姐会因先前的事厌恶自己,根本没想过她会找来。
原打算等一切了结,再去瑶光山寻她,谁知道她不仅找来了,还亲自到南岳这样的地方。
他想不出分开的这半月,在瑶光山上发生了什么,更想不出她会因此挣扎犹豫多久。
但此刻听见她亲口说“担心”,奚临心绪骤然起伏,冲动一瞬而生,忍不住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用力扣进胸膛。
这动作太大,瑶持心却突然小声地“嘶”了一下。
像是触到什么伤痛处。
奚临连忙松开来,他带着几分无措地打量:“对不起。我之前是不是弄伤你了?严重吗?”
师姐头发一向养得很长,此刻散在背后和前胸,严严实实挡住身体,他一时片刻也瞧不出什么地
方不对。
瑶持心悄悄地去抚了抚后腰,不敢说上面全是咬痕,敷衍道:“不、不怎么严重,休息半日就能好。”
奚临依旧不大放心,毕竟对自己的手劲太了解:“真的不要紧吗?我那个时候神志不清,或许下手没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