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神识稍作外放,肉眼便能捕捉到缠在指间的细线,这一股极淡的灵气连接在两人身上,除了彼此,大概外人无从得见。
是真的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的红线。
师姐亲手系的。
这个认知一经证实,他心情没来由地有些上扬,昨日犹豫之事倏忽涌进脑海,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坦诚的,奚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师姐……”
“嗯?”
瑶持心刚回头,素日清静雅致的仙市里猝然喧哗声起,似乎在某家店外出了什么争执。
一时间,附近的客人与老板纷纷探头张望。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那店主语气不善,“有也不会借给你们,快走快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站在门外的男子发现惊动了路人,一面自觉没趣,一面又忿忿不平地朝对方瞪眼,小声嘀咕:“一件法器罢了,不借拉倒呗,凶什么凶啊。”
他碰了一鼻子灰,拖着步子边走边碎碎念,“人焱老板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计较上了。”
待走远了,才敢扭头哼一声:“小心眼!”
骂完便跑。
“臭小子——”
店主人自己也气得不轻,
嘴上犹自愤慨:“真是晦气!”
“不知道焱老板怎么想的,
居然放这样的人进来,从前明明定好的规矩,凡人邪修一概不得入内,一旦开了先河,今后岂不是乱套了?”
他找围观之人评评理:
“诸位且瞧瞧他们主仆几个,哪像正经生意人!”
这通抱怨很快得到友商们的一致认同。
大师姐躲着吃了一回瓜,八卦听得只言片语,好生意犹未尽,便去向小摊老板打探:“什么邪修啊?仙市不是不对邪修开放的吗?”
编红线的老头儿正扒拉着长须:“大小姐有所不知,是日前焱老板收容的一位南岳炼器师,倒也并非真邪修,说是半路出家转投了玄门,把自己的根骨从头到尾洗练过一遍,明路上,姑且算自己人吧。”
奚临一听就猜到他指的是谁。
老板又道,“不过邪祟毕竟是邪祟,且不论正统仙门出身的修士了,纵然是散修,也或多或少和他们有过仇怨,大伙儿对此都有异议。”
“接受不了是一回事,再者,这些走邪门歪道的人,通身一股子邪气散不去,她是声称改邪归正了,谁知道从前干过什么?谁又知道经她之手出卖的货干不干净?”
“邪祟们那些手段五花八门,就算不在外面招惹是非,每年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几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师姐颇为赞同地跟着颔首。
边上的奚临却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然而最终还是一言未语。
“横竖我是不相信他们的鬼话,大小姐也当心着点儿,您是个爱买东西的,可别给自己招麻烦回去,能避着还是避着为好。”
老板好心地给她指点,“瞧见那间小竹屋没有?”
瑶持心顺着所示方向一望。
“那就是了。”
小径深处倚窗而坐的女掌柜像是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不仅不躲不闪,反而含情脉脉地抛了个媚眼过来。
这举止,这姿态,当场叫瑶持心想起昔日去找奚临时遇上的那一个邪修头子。
心头瞬间浮起一股犹如毒蛇盘上四肢的不适。
新仇旧恨并驾齐驱,她很难有好脸色,禁不住暗忖:果然不像什么好人。
大师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还好有你告诉我,指不定我就进去了。”
末了又觉不踏实,忙嘱咐奚临,“你也要小心点哦,可别走岔了,里头没准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万一中招怎么办。”
他一直听着两人的交谈,既沉默又踟蹰,答应得心不在焉,忍不住替那人辩解:“洗炼根骨不是件容易的事,对方选择了投诚仙门,应该也是真心实意,倒也……倒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我想,焱老板见多识广,能得她首肯之人,想来是稳妥的。”
“嗯……”
瑶持心先是一点头,“但那怎么说也曾经是个邪修嘛
,我还是不喜欢,能不去自然是不去最好。”
她说完仍旧回身摆弄小摊上的法器,没留意到奚临表情的变化。
他之前刚打定的主意,此刻不禁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师姐……很讨厌邪修吗?”
瑶持心手里正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矿石,闻声一顿,答得理所当然:“肯定讨厌啊。”
“邪修不都是人人喊打的吗?何况他们从前还欺负过你呢,我怎么可能不讨厌。”
奚临目光闪烁地抿唇,“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