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的场地依旧是试炼峰刀削般的断台,但却稍有不同。
这一轮是从余下的五十人里竞出二十五,对局的场次不少,居然没有如先前一般同时分几场进行,而是单局直接上断峰台。
按照往年惯例,约莫得在第三或是第四轮才会拓宽场子一局一局地比,因为越到后面越是高手交锋,更值得一看。
今年如此重视,恐怕有那小白脸的缘故。
瑶持心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古怪。
他镶在胸前的眼睛到底是什么?
鹫曲被长老们带走之后,似乎一切后续消息都有意地封锁了,半个字也没往外透露。
此物竟能避过一众仙尊的耳目。
要知道小白脸昔日击败雪薇时打的可是前六的排名之战,可不比和她交手,只有长老盯着,满场坐的皆是大能,众目睽睽下他竟全身而退……
师弟说是什么眼来着?
驱邪眼还是提鞋眼……
她刚领着奚临走到台下,蓦地听得周遭一片惊讶的低呼声,瑶持心正狐疑地抬头,神色当即也跟着振奋起来。
老爹,竟是她老爹!
瑶光明亲自到场了。
大师姐宛如凡间的三岁孩童,立马揪着奚临的衣袖心潮澎湃地指向高处的看台,“我爹我爹,你看那是我爹。”
奚临:“……”
大概因此前出了鹫曲的意外,作为主持大比的东道主,这一轮他自然得亲身坐镇。而来的还不止瑶光掌门一人。
毕竟瑶光明资历最深,前辈亲临哪有晚辈坐着不动的道理,于是各派宗主纷纷跟随在后,算算人数,应该都到齐了。
这放在以往也得是前六名对局才会有的阵势,想不到今次在第二轮就提前得见,行将上场的弟子们不禁士气大增,又是备受振奋又是畏怯紧张。
一面因尊长在场更想一展身手,一面也担心落败害自家门派蒙羞。
满场的朝元修士各怀心事,只有大师姐兴高采烈地在比爹。
她是最不必担心发挥失常回家挨骂的人,故而在一众表情里显得分外与众不同。
师弟到底不知道,对于瑶持心而言,这是自那场大劫难后她第一次瞧见活蹦乱跳的瑶光明。
一个会动的,没有浑身是血的爹。
这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竭力拼命的缘由之一,怎么可能不兴奋。
瑶光掌门的地位明显备受尊崇,和别派尊长们互相见了礼,便被簇拥着坐了上座。
大师姐看在眼中,不禁与有荣焉,一边骄傲一边托腮感慨:“明明是同一条血脉,怎么老爹就法力滔天,我却百无所成,我真的是他亲闺女吗?从小我就怀疑自己是捡来的,这资质差别也太大了。”
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多半出在她娘身上。
旁边的奚临望着端坐高台那其貌不扬的富贵胖子,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忍不住道:“形貌上的差距才
更大吧……”
很难想象,要把掌门这幅面相完全镇压下去,再生出瑶持心此等五官,别的不提,掌门夫人的姿容一定非同小可。
那不是等闲之辈能够办到的。
就此大师姐综合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娘一定是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大废物!
一帮大能们在看台寒暄没几句,便示意底下的长老们可以敲钟了,瑶持心赶在这之前跃上两侧浮空的悬石,此时等着抽签的人数已远不及前一场,大家零零散散地站着,尚凑不满一块石头。
这回林朔倒是没对她挑刺了,不知是不是由于她上场表现不错,林大公子难得有鼻子有眼地说了几句人话。
“你突破朝元已有几十年,我早说什么来着,但凡肯用点心,倒也不是不能看。上次不就打得还行么?”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瑶持心觉得他好像凡间那些个爱好为人师的中年男子,年纪轻轻一把老气横秋的腔调,将来做了宗师可怎么得了。
雪薇却一向帮着她,不以为意地笑笑:“持心这样不也挺好,自在随心,指不定比我们先悟出大道来呢。”
“得了吧,她还自在随心呢,她是自在发呆,随心偷懒。”林朔轻车熟路地把人损完,皱眉提醒,“到第二轮可就全是精英了,没你前一回那么容易过关,自己做好准备。”
这个瑶持心当然心知肚明。
但面对鹫曲她是为了给雪薇铺路非赢不可,如今无所谓胜负,没什么压力,出门前就同奚临达成一致,比试只图个尽力而为,不计较成败。
权当检验自己的修炼成果。
“我知道。”她把胳膊一抬,给林大公子展示了一番精壮的筋骨,“你等着瞧好吧。”
看看她和“元老”相爱相杀多日以来磨练出的默契,铁定叫你们大吃一惊。
不多时,九钟之上已显出了抽签的双方对手,是别派的两名弟子。
总共要打二十五场,有得等了。
大师姐找了个好位置百无聊赖地观看战局。
话说回来,前一次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抽中鹫曲,是因时光回溯,曾经历过这段情景,然而眼下她击败了小白脸,历史的走向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瑶持心上次大比没进过第二轮,从现在开始便是她所不能预测的未来了,会匹配什么对手全然是未知的。
真不晓得会抽到谁。
还有点期待呢。
由于取消了几场比试同时进行,对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整整一个时辰才决出两场,想必没个三五天是打不完了。
从辰时到酉时,六个时辰,一日里大概能比个七八局。
三七二十一,二十五场也就是……
大师姐正数日子,冷不防听见九钟浑厚的鸣响弥漫开,她指间挂着的名牌旋即闪烁起明黄的光。
“天字乙亥。”
瑶持心心神一亮。
是她的序号。
身侧的林朔和怀雪薇双双望了过来,一个照旧阴阳怪气:“你倒是好运,次次都那么靠前,可比旁人省事。”(nddxs)•(co)
另一个面露忧色:“一切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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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竟这么快就抽到她了。
瑶持心没带怕的,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紧接着第二道钟声回荡出来,有长老嗓音昂扬地报名:
“地字甲戌。”
上次被小白脸耍阴招打断了发挥,这次她要好好让所有人见识一下自己刻苦修行后的实力,一雪前耻,惊艳四座。
你们就等着震撼吧,如今的大师姐可不是从前的大师姐了。
她捞起自己的牌子热血澎湃地抹出一缕剑气,顺便观察着周遭悬石上步出人丛的修士。
“让我瞧瞧这次对手是哪一派的道……”
“友”字未能出口,瑶持心摩拳的动作却和话音一并顿住,一起顿住的还有唇角刚扬起的笑。
她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倏地一缩。
漆黑的眼底深处映照出对面浮石边气质清冷且仪表堂堂的青年人。
月白罩衫,雷霆长剑。
白燕行。
“怎么会是他?!”
一旁的林朔先她一步出声质疑。
惊讶的还不止他一个,就在白燕行现身的那一刻,全场不期而同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
众人之所以讶异倒并非记忆恢复得知了他与瑶持心之间的前生恩怨,而是因为他所修的道——
白燕行是剑修。
剑修在同境界的修士里普遍是最能打的,因此为了避免玄门大比最后变成六名剑修争高下,每个门派派出的剑修名额都有限制,且公平起见,在前几轮的抽签中,走别派修炼的修士基本不会抽到剑修。
这一派起步太高,修为还未曾圆满之时,其余流派遇上剑修都是去送菜,鲜少能靠单打独斗取胜。
这也是为什么瑶持心起初一心想让奚临叫她几招剑术。
剑招多杀招,仅学会皮毛便足够唬人了。
所以别说她是个三流驭器道,即便是个正经器修,按理才第二场也不应该抽到白燕行,这不符合九钟的规则。
“其实此种情况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双方实力总不会差太多,可那位师姐就……”
隐在年轻弟子中的奚临面沉如水。
意外抽到剑修还在其次,关键这名剑修恰好便是那个白燕行。
又是恰好。
真的有这么恰好吗?
他眉心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
师姐此前提到的两个人都陆续被她碰上,再要推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可若不是巧合,凭她的本事应是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九钟的。
那可是顶级仙器,连无极戒她都用得手忙脚乱,能动什么手脚?
奚临不得不正视起这场玄门大比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瑶持心自己也很想知道。
她站在原地(nddxs)•(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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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竟同视线一起白得发蒙。
以至于四周的窃窃之言,林朔和雪薇对她叮嘱,全没听进耳朵,她连自己是如何驱动四肢,如何走下断峰台的都记不太清了。
很长一段时间游离于肉身之外。
垂下来的刘海和阴影遮住瑶持心半边眼睛。
真神奇,且不论有那所谓的“剑修回避机制”,纵然没有,四十五个人里精准抽到这一个的可能性也实在微乎其微。
那么多弟子,那么多剑修,偏偏就抽中了他。
冥冥之中她忽然感觉到某种名为“天意”的命数。
瑶持心在场中央缓缓站直了身形扣紧五指,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无极戒”,心说,“老天爷都想让我跟你这打一场。”
此时试炼峰的看台上,几家宗门之主交头接耳一番私语,都知道这是瑶光明的掌上明珠,原就天资普通,再对上个初露头角的剑修,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加之以往也的确没有这样悬殊的例子,要驭器道对付剑修,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按理即使推翻重新抽签也属情有可原。
瑶光明碍于身份定然不好主动开这个口,不知哪派的宗主于是出面给他递台阶,“九钟虽为顶级仙器,但众生万物并无绝对,偶有参差在所难免。不妨,叫主事长老重新敲一回钟罢……”
他话刚说完,瑶光明却抬手一摆。
瑶光掌门仙龄最长,相传已近两千年,可称是上古时期的大能了,凡是越接近天道的人周身气场越空寂,越有种缺乏“人气”的睥睨凡尘。
而他倒是例外。
兴许因为体型之故,瑶光明生得慈眉善目,接地气极了,平日间惯常笑容满面,比凡尘里做买卖的小老头还和气生财,向来是个十分好说话的长辈。
而如此刻这般冷峻严肃的表情,倒是罕见。
“不必。”
瑶光明将白胖的手搁在椅子上,“就这么比吧。”
那宗主只当他顾虑着避嫌,又多劝了一句,“瑶掌门无需介怀,即便不是令爱,换做旁人,这局面亦会如此处理的。”
不想瑶光明依旧坚持。
“九钟有九钟的道理,不是九钟的道理,也是老天的道理。诸位宗主不用在意我。”
他朝一旁的长老们颔首道:“大比照常进行。”
他既已发话,人家当爹的都认为妥当,外人自然不好再继续坚持。
或许瑶光掌门不欲落人口实,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场悬殊的战局并未喊停。
瑶持心站在场子的一端,看着对面一如既往临风玉树的白燕行仰头往高处环顾了一圈,似乎也在奇怪为什么比试还没有取消。
这还是自当夜被一剑刺穿真元后,她头一次心无旁骛地正视他。
从睁眼重回人间,到第一场大比,一直以来瑶持心都在六神无主,她下意识地回避着去记起一些往昔,回避着能正面遇到白燕
行的一切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