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羽的时间当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凤清羽抬头，对上了凤家大长老含泪的湿润眼神。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好似是从胸腔中艰难地挤出来的，充满了艰涩的味道。
“可是姑姑，人性贪婪，永无止境。”
凤清羽的眼神漆黑，仿佛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压抑着无数阴暗咆哮的欲-望。
大长老的心跳蓦地慢了一拍。
凤清羽自顾自地开口：“开始的时候，我只想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和明姝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她太好了，越是靠近，越是心动，越是眷念，我逐渐不满足，逐渐生出许多妄念。”
“活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一个我？我不求长相厮守，哪怕给我几年，几年的时间都足够了。”
但是没有，他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月。
不，现在三个月也没有了，只有倒计时般的两个月，六十天不到。
凤清羽怎么能甘心？
在最最最黑暗的时刻，凤清羽甚至想过，若是能和明姝一同去死就好了。
虽然不能做到生同衾，至少也算是死同穴。
但他怎么舍得？
明姝那么好那么好，就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永远地站在灿烂的阳光下。
他如此卑劣，生在阴影里，怎么配得上站在明姝的身边，怎么能自私地将她拉下地-狱？
又或者，以他的实力，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活不下来，却能够保留些许残魂，苟延残喘于世间。
“清羽()，你是想？凤家大长老心中悚然一惊。
凤家讳莫如深的那本禁术()，她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但是禁术之所以被称之为禁术，就因为其强制性的恐怖代价，赌的只是千分之一的成功率。
即使成功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原来的那个人。
不人不鬼，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断绝了全部转世的希望。
凤家大长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那般可悲的模样。
“不行，绝对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凤清羽，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明姝也绝对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凤家大长老的心涩涩得疼。
尽管语气果断，但她的情绪却是忐忑的。
凤清羽性格执拗，如果他真的执着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哪怕凤家大长老使出百种手段也没办法制止。
但令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是，凤清羽并没有维持那幅入魔的表情太久，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温文尔雅。
“是啊，明姝不会喜欢的，她也不会接受……”
凤清羽轻轻地叹了口气，优雅清冷，唇边扬起的弧度仿佛都融着纵容和宠溺。
凤清羽最难以接受的便是明姝厌恶他、恐惧他。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实在控制不住，他不会选择那一步。
所以，他在竭尽所能地压抑自己的心，尽量地缩短与明姝接触的时间，不让自己堕入太深的深渊。
明明心中渴望得疼痛，凤清羽还是强逼着自己留在公司里。
好像只要不去见她，凤清羽就还是曾经那个翩然端庄的世家家主。
然而，他无论怎么努力，却仍然成效寥寥。
凤清羽能逼着自己不去见她，用各种复杂的工作麻痹自己的心脏，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眼前是她盈盈笑着的模样，耳边是她清澈如水的声音。
明明公司里并无明姝任何的痕迹，但在凤清羽这里，好像又处处都是她。
“姑姑，我好像快疯了。”凤清羽清俊的眉眼中晕染着温柔之色，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就把一切选择都交给时间吧，看最后我是先死，还是先彻底疯了。”
“希望死亡的脚步能来得快一些，不然的话，我担心我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
凤清羽轻轻地笑着。
不知为何，他这个时候忽然又想起了明姝，想起的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容貌清丽漂亮的女子站在窗边，臻首娥眉，粉面桃腮，是清水中最出尘的那株菡萏，亭亭玉立。
茶香氤氲，花茶的香气和女子身上清淡馥郁的草木清香融合在一起，若有若无，却存在感极强，动人心弦。
凤家大长老看着凤清羽反差感极强的两张面孔，蓦地失去了全部力气，借着扶住桌面的动作才艰难地站稳。
她的
() 嘴唇颤颤巍巍的，目光中浸着惶然的泪。
清羽是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心魔，她竟全然不知。
她一直以为叶明姝的到来是凤家的福，是老天爷赐予清羽的圆满。
可到了现在她才恍然发现，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孽缘？
“清羽，明姝知道吗？她知道你……”凤家大长老的声音哽咽颤抖。
“明姝不知道。”凤清羽隽雅的黑眸中蕴着似水般的柔情：“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大长老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读懂了凤清羽的意思。
如今，明姝就像是那根维持着凤清羽理智的最后的弦。
正是因为明姝的存在，正是因为对明姝的浓烈的爱恋和在乎，凤清羽才没有完全堕入深渊。
可他之所以生出魔念，也正是因为遇到了明姝。
凤家大长老无力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罢了……罢了……”
终究是她无用。
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啊！
凤家大长老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办公室，背影萧瑟孤寂。
凤清羽何等聪慧，他看出了凤家大长老深切的自责和愧疚，还有对他的失望。
意外的，凤清羽竟然没怎么感受到太多伤痛的情绪。
他只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明姝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他卑劣阴暗的念头，明姝会怎么看他？
她也会对他感到失望吗？感觉自己看错了人？
想到这里，凤清羽只觉得心脏位置好似在汩汩往外冒着腐蚀性的毒水，逐渐侵染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