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宿流峥眉毛拧起来。他不喜欢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他伸手去扯黑纱。
扶薇握住他的手腕,警告:“你要是敢摘了,就滚下去!”
宿流峥慢慢舒出一口气来,才能用正常语气说话:“嫂嫂怕看吗?”
扶薇冷笑,“是你这双眼睛长得丑。”
她这样说着,目光却凝在宿流峥的面颊上。透过这张脸,去看另一个人。
宿流峥烦躁地歪了下头,没有再扯蒙在眼睛上的黑纱,而是伸手在床榻上摸找了片刻,抓到扶薇的双足足腕交叠着抬起,搭在他的肩上。
扶薇摔进柔软的锦被中,这样之姿有一种冒犯之感。她皱着眉想要把这个混蛋推走,可是看着那张和宿清焉一模一样的面庞,她伸出去的手只是抵在宿流峥的胸前片刻,无力地慢慢滑落下去。
柔红的床幔无风自动,如云似雾地浮晃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飘落细密的小雨,雨入二千红尘,无声润泽。
柔红色的两扇床幔终于归于平静,隔着外面的纷扰,将旖香湿潮的床榻隔出一方静谧的二人之地。
绘云楼临街而建,窗外的喧嚣传进来的时候,宿流峥突然睁开眼睛,瞬间清醒。
天亮了,他该去找哥哥了!
他迅速坐起身,捡起落了一地的衣裳往身上套。衣裳穿好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刚要伸手推开房门,忽然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床幔被他半掀,若隐若现露出扶薇蜷躺的身影。
她还没有醒。
宿流峥折身回到床榻边,挑开床幔,望向扶薇。
她背对着宿流峥,面朝床里侧。身上只有锦被一角遮着她的臀与腰,大片雪色的肌肤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展现在宿流峥的视线里。而扶薇身上,雪中浮着一道道痕迹,都是宿流峥昨天夜里在她身上留下的。
宿流峥下意识弯腰扯过一旁的被子给扶薇盖上,可刚盖好。他又皱了眉。
他为什么要给扶薇盖被子?没有必要吧?
这女人昨天晚上又骂他又踹他。
宿流峥将刚给扶薇盖好的被子又扯开,摆回原先的样子,如先前那般,只用被子一角搭在她腰臀上。
他阴着脸转身,刚迈出两步又顿住。
好像……是他起来的时候掀开了被子,所以她身上只剩了被子一角。
他重新给扶薇盖被子。视线落在扶薇雪柔的后颈,心中的火苗忽然又升起,他眯起眼睛来,解开衣带,重新上了榻。
扶薇被折腾醒来。她睁开眼,看见宿流峥的侧脸,下意识地唤了声:“清焉。”
宿流峥动作顿停,抬起眼睛盯着扶薇。
扶薇看着这双阴邪的眼睛,霎时清醒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将宿流峥踹走,宿流峥已经退离。宿流峥沉着脸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裳飞快地穿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扶薇喊哥哥的名字,心中执念让
宿流峥这个时候也能熄了欲。
他要去找哥哥!他要把哥哥找回来!
扶薇拧眉目送宿流峥摔门出去,她伸手撑着坐起身,身上像被碾过的酸疼。再憋一眼身上的痕迹,她眉心蹙得更紧。她微微偏过头,伸手去揉额角。
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扶薇舒出一口气来,缓了些,拉过一旁的被子围在身前,才开口:“进来吧。”
蘸碧轻声走进来,心里有些胆战心惊地走近。最近两年,在长公主身边做事很轻松,扶薇待她们都和气,她们的日子不错。
可最近长公主的阴晴不定,让蘸碧想起头两年在长公主身边侍奉时的小心翼翼。那个时候……长公主每天都在下令杀人……
“主子要起吗?”蘸碧毕恭毕敬地询问。
扶薇有些疲惫地半合着眼,她伸手,手指为梳,拢了一下垂落散乱被弄乱的青丝,沉默了一会儿L,才沙哑道:“去给我煮避子汤。”
“是。”蘸碧领了命,转身出去交代灵沼。她又折回来,给扶薇拿了衣裳,服侍她起身。
可扶薇并不想起,她重新躺回床榻,直到避子汤送过来。
蘸碧扶着扶薇坐起身,将避子汤递给她。
扶薇喝了一口避子汤,汤药苦得她瞬间红了眼睛。她这身体,明明日日服药,早就吃药如吃饭。按理说,这碗避子汤并不会比她平日里吃的药更苦。
“你日日服药,所用之药已经很多,不能再让你加药了。”
扶薇闭了下眼睛,再喝一口避子汤。还是觉得苦,很苦很苦,越喝越苦。
晚上,宿流峥在绘云楼楼下站了很久,才上前叩门。
花影开了门,看见是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放人进来。她回头望向蘸碧,蘸碧轻轻点头。
花影还没转回头,人已经被宿流峥推开了。
“你干什么?”花影皱眉看着这个粗鲁的人。可宿流峥并没有理会她,大步往楼上去。
花影朝蘸碧抱怨:“云泥之别!主子怎么就……”
话说了一半,花影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她转念一想,又说:“也对。主子当初就是觉得姑爷长得好看。姑爷的弟弟和姑爷长得一模一样,主子让他相伴也寻常咯。”
蘸碧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花影追问。
蘸碧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解释。
宿流峥踏上二楼,视线扫过一座座装满书籍的书橱,最后将视线凝在扶薇的身上。
扶薇背对着他,正弯着腰在书案前弄香块。
“嫂嫂。”宿流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扶薇没理他,拿着香扫将对于的一点香灰扫去,而后点起火折子,将祥云图案的香点燃。顿时有香四溢,一道细细的烟直直地往上升。
宿流峥闻着浓郁的香气,走到扶薇身后。他说:“我稳过这个香。”
他又皱眉,只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却并不
记得在哪里闻过。
扶薇将香炉的盖子放上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寻常的香,到处都有。()”
宿流峥将目光从那条直线升起的烟上移开,望着身前的扶薇。他说:今天也没哥哥的消息。?()”
扶薇整理香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
宿流峥空洞的漆眸里立刻浮现焦灼的怒,他抓住扶薇的手腕,拽着她转过身,又将人推倒在书案上。
“我哥没有死!”宿流峥死死盯着扶薇的眼睛,几乎是吼出来。
书案上的青瓷香炉摔落,清脆的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香灰如尘土般扬起。
花影闻声提刀冲上二楼,直接将刀刃搭在宿流峥的肩上,呵斥:“松手!”
扶薇目光沉静地看着宿流峥。
在这世上,只有宿流峥坚持宿清焉没有死。她多希望宿流峥的坚持是对的。
“你下去吧。”扶薇对花影说。
花影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刀,瞪了宿流峥一眼,转身下楼。
摔断的香燃尽最后一点郁香,余香温柔萦绕。
扶薇伸手,挡在宿流峥的眼前。
宿流峥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烦躁地侧转过身去。
扶薇起身,就势坐在书案上,拿起一旁的笔。她拉过宿流峥的左手,将笔塞进他的手中,道:“给我画一幅画。”
顿了顿,她冷声道:“不会也画。”
宿流峥转过头盯着扶薇,闷声:“你说我哥没有死,我就画。”
扶薇轻笑了一声,这一道轻笑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好笑,笑得嫣然楚楚。
“对,你哥哥没有死。”
宿流峥在暴躁的边缘,却因为扶薇这句话而抚慰了心里的暴躁。
人人都说哥哥死了,他终于听见了不一样的回答。
他开心地将扶薇塞到他左手的笔换到右手,绕到书案的另一边,铺开宣纸,给扶薇画画像。
扶薇懒倦地坐在书案上,也不曾调整坐姿。她转过头去,去看宿流峥。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书案上。长长的眼睫遮着他那双讨人厌的眼睛,投影落在他的脸颊,一片静谧。
此时的宿流峥,与宿清焉一般无二。
扶薇目光凝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把时间彻底忘记。
宿流峥“啪”的一声放下笔,道:“画好了!”
扶薇坐在桌子上,明明离得很近,她可以看着这一幅画画完,可她一眼也没有去看那幅画,目光全落在宿流峥的垂眼的面颊。
直到他抬起眼睛,扶薇才移开目光,瞥向那幅画像。
宿流峥画了扶薇,却并非画此刻坐在桌子上的扶薇,而是画床榻之内酥身半露的她。
扶薇无语,语气不善地说:“居然能画出来。”
她以为宿流峥不同笔墨。
宿流峥低着头欣赏着自己刚画完的美人,莫
() 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哥会的(),我都会。
不。扶薇反驳。
宿流峥皱眉?(),抬眼瞪向她。扶薇却已经扶着桌子下去,转身往楼上去。
“你什么意思?”宿流峥追着扶薇的身影往楼上去。
扶薇走路慢,宿流峥大步流星,扶薇还没走回房,宿流峥已经追上了她,握住她的手腕。
扶薇垂眼,看着他握上来的手。好半晌,她才有气无力地说:“要和我一起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