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和维克多是一起过去的,当时担心这件事情可能是人为的,他们就已经让岛上收门票的阿盖通知巡警停了所有行船。
放火的人肯定还在岛上。
只要还在岛上,他们掘地三尺,也能把维克多带回来。
“一定不会有事的,记得一定要让安睡觉。”依坦走之前看着贝芷意明明非常担心却又忍着不说的懂事样,放柔了语调,又交代了一句,“烫伤药准备好,给安量体温,如果过高让他吞两颗抗生素。”
贝芷意花了一分钟时间才意识到依坦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白着脸又往仓库跑,那个这一天时间里被她盘了无数次库存的仓库,现在变成了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和安受伤了,还有可能正在发烧。
这个信息量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逆境的贝芷意在找药的时候嘴唇都在抖,昨天晚上明明已经都准备好的药她又抱着出去查了一遍单词,等全部弄好,她又神经质的抄写了一遍药上面的不良反应,英文的中文的,甚至开始画药片的样子。
和安回来的不算很快,快到黄昏的时候,贝芷意已经慌得不知道应该要开始忙什么的时候,基地的门铃才响起来。
回来的仍然只有和安一个人,他揉了揉开门的贝芷意的头,说了一句我去洗澡,就径直走了进去。
身上黑炭一样看不出哪里受了伤,贝芷意锁了门之后就抱着药箱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来晃去。
一声不吭,也不问也不说话,就是希望他能看到她手里的药。
“依坦说你准备了药。”和安在关浴室门之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他声音和依坦一样,都很哑,两人在搜救的时候都喊破了嗓子。
他想躲在浴室里先解决伤口再出来的。
这姑娘看起来吓坏了,跟在他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他开口了,她才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还有体温。”她手里拽着手持的体温计。
“我先洗澡,洗完了再帮我弄。”他还是心软的想要给她找点事情做,哪怕知道她看到他背后的伤弄不好会掉眼泪。
他现在心烦意乱,维克多在火场失踪生死未卜,瞎子赞和他妈妈也彻底没了踪迹,小岛虽然不大,但是无人区太多,搜救起来工作量很大。
进基地大门之前,他想避开贝芷意直接洗个澡睡一觉再继续找人的。
他觉得他可能没有精力再管他的姑娘,贝芷意懂事,她一定不会来烦他。
但是真的见到她。
他发现这可能不是有精力没精力的问题。
她会让他痛。
背后被烧红的树枝砸到的伤口,本来一点都不痛的。
依坦说他有可能在发烧,他本来一点都没感觉的。
但是贝芷意只是用了一眼,他就开始觉得背后的伤口,痛的有点无法承受。
“烫伤不能碰到水。”浴室外面贝芷意的声音仍然很轻,她纠结了一会,“我给你用碘伏消毒,你不要碰到水。”
和安开淋喷头打算胡乱冲一下的手停住。
他叹了口气,选择了水笼头。
洗的时候小心翼翼,尽量不要碰到后背。
这世界上的事, 大多事与愿违。
和安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 他去兰卡威的那天中午, 离岛上红树林培育试验地起火。
维克多和依坦都第一时间去了试验地, 留下贝芷意一个人看守基地、报警、保持和警方联系。
她看着外面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眼皮直跳。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没有通讯工具真的太不方便,火警电话是用基地那个电话连着拨了好几次才打通的, 而去了兰卡威的和安, 根本联系不上。
她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来来回回徘徊成了一只困兽,只能不停的清点现在基地里的库存, 把和安的那个酒店方案看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傍晚的时候,依坦回来了一趟。
他回来带走了贝芷意早就做好的晚饭,贝芷意想得多,按照他们每次出海时候的规格多做了两三倍, 让依坦一起带给过来灭火的海上巡警。
“和安回来了,直接去了火场。”依坦身上有碳焦的味道,他拼命的往随身包里面塞各种干粮和水, “火势控制住了……”
他停了一下。
贝芷意的眼皮又开始狂跳。
“维克多不见了。”他低沉着嗓子, 湛蓝色的眼睛盯着贝芷意, “晚上不用等我们的门,把基地大门锁死,我们如果回来了,会敲门。”
“基地这里有联合国保护不会出事, 在我们回来之前, 你一定不能走出基地大门, 每天下午的英语课也都停了。”
“等我们回来。”依坦说完就走了,没给贝芷意消化消息的时间,也没给她问问题的时间。
红树林方向的浓烟变成了黑色,隐隐的变小了。
基地仍然是那个样子,各国旗帜飘扬,所有的东西井井有条,她下午特别清点过发电机和蓄电池,按照和安的说法,他们基地哪怕被隔绝,也能活半个多月。
她像迎接台风一样,锁死了所有的门窗,呆坐在大厅里,开了一盏最小的灯。
和那次病毒事件一样,她这一次仍然并不害怕。
火势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
海上巡警来灭火的人很多,岛上也有灭火队,这场大火来得离奇,但是灭火的人其实很多,她在远远的也能看到火势已经变小,依坦回来的时候,身上虽然有碳火的味道,露出来的皮肤都黑漆漆的,但是绝对没有受伤。
只要人没事,其他的损失都是可以弥补的。
他们没回来,是为了维克多。
队里面年纪最大最温柔想事情最周全的维克多,她一直觉得最不可能出事的人,不见了。
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擅自行动的人,哪怕这片红树林是他好几年的心血,他也绝对不会贸然行动。
他记挂着他的小孩,他和依坦都很惜命,同和安拼命三郎一样的个性不一样。
她对偷猎者的信息知道的很少,她只知道南面可能住着偷猎者的头目,可大家都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些人要对付的只有一直以来和他们对着干的和安。
维克多其实什么都没干。
他是和谁都不会交恶的个性,和岛民的关系不亲密但是也绝对不算坏,他在这个岛上向来只低调的研究他的红树林苗,平时除了同和安他们打闹吵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他培育好的树苗数据翻来覆去的看。
维克多,是个学者。
他在岛上的这片培育基地还是村长批给他的,据和安说是花了钱租的,那块地和基地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高高的围墙也没有插上各国国旗。
可是今天毫无预兆的就起火了,在雨季还没有完全过去的潮湿的热带岛屿上,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烧了起来。
贝芷意又起身,把仓库里所有的干粮都按照一人一日份包装好,拿出箱子里的矿泉水,用绳子一捆一捆的放成他们方便拿出去的样子。